“桌子上的文件,看到了吗?”
凌晨光线朦胧,桌子上的东西整齐地码着。夏榆音家里东西不多,连垃圾桶都小小一个,他一眼就看到了桌角的文件夹。
“我今天要去开会,所以这个先给你看看,”江聿刚睡醒,声音沙哑,口鼻还埋在被子里,“那个公司……说是国内的中介,但它是国外控股的,有点麻烦,我还得再查一下……”他说着说着又快要睡过去。
夏榆音知道凌晨给人打电话罪该万死,他盘腿坐下,单手翻动纸张,“好我知道了,你快睡吧睡吧。”
“记得吃早饭,今天的早饭放保鲜层了……”
“好,我记住了。”
“那文件字小了点,我下次换个字号……”
“好,没关系。”
对方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逻辑,像是梦话。夏榆音就一句一句地答应,直到耳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被子的摩擦声在将要破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电话挂断,他一页页地把文件看完,看到最后,一张单独的纸掉了出来,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眉头也随之皱起,然后拿起手机拍了个照。
还早,他也继续睡去了。
都说天道好轮回,夏榆音凌晨给人打电话,自己也被一通电话闹醒。窗帘把晨光遮得严严实实,更让人昏昏欲睡,他艰难地找到被踢飞的手机,艰涩着嗓音开口。
“喂——”
“新年好……你怎么起这么早,西班牙才四五点吧。”
“我一晚上没睡,加班呐——!我忘记老板今天要去开会了,报告没给,差点我就身死客乡了。”
夏榆音眯着眼睛坐起来,靠在床头,努力恢复神智,“他开什么会去了?”
“什么民营企业座谈会,好像叫这个,我也不清楚,”她声音蔫坏,嘿嘿一笑,“你想知道自己问呗。”
“……不想,我也要加班,谁理他。”
“哼哼你最好是,快看——”
纪相宜把镜头一转,暗蓝色的天空下静默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哥特式教堂,尖顶,繁复,月光透过它的玻璃窗,青色的,橘色的,好似圣光。夏榆音只是在屏幕里看,都油然而生一股崇高感,遑论身在它之前的纪相宜。
“震撼吧?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健康自由。”
“谢谢,”夏榆音接过同事给的平板,往会议室走去,屏幕里花花绿绿的数据看得眼睛疼,“导师们都到了吗?”
门框上倚着一个人,戴着半框眼镜,边说话边打量着他,“就等你了。”
夏榆音抬头,看到宋存那张紧绷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点点头往会议室里走,进去才发现导师们基本还没到。听到身后宋存的声音变得殷勤,换着花样哄着高层的领导,他瞬间更加无语。
“有时间研究话术,没时间做表。”后来的同事瞥了一眼在门口迎宾的人。
“夏工,把研究方法设计展示一下吧。”宋存摸索面前的文件,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什么,只叫夏榆音展示阶段性成果。
底下的人反应各异,知道他尿性的没搭理他,不知情的领导好奇地转头看向坐在前面的夏榆音,老高翻阅着现有的数据也没空说话。
会场静了一会儿,夏榆音在心里把所有人都吐槽一遍,最后拎着平板走到展示台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组长呢,人多就开始摆谱了,夏工操着假笑,又骂了宋存一句。
“各位领导,你们好,我是本次跨国合作研究小组的组长夏榆音,下面将由我为大家介绍研究概况。经过全组的系统分析和集中讨论,本次研究将首次采用三温法对野外冠层树种的蒸腾降温和物理热效应进行定量研究……”
夏榆音边说边观察底下人的反应,除去相关技术部门人员能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外,负责审核和资金的领导们全都听得云里雾里。
结束完专业部分的内容,他突然想改一下人员分工的介绍。
所有专业人员和实验组成员的名字,他都正常念正常讲解,但故意把宋存的名字漏掉不念,只当是PPT上的背景板。他承认,这样很不专业,但他前面已经够专业够给面子了。
果然,宋存的脸一下乌云压顶,喉头梗着火,眼神阴沉地盯着夏榆音下台。
这场会他实在没有开口的可能,只能憋着气听耳边中英文来回切换,手指不停地搓一支可怜的水笔,频频向讨论得火热的同事和夏榆音的平板投去目光。
“……后续的手续我会让所里的负责人去办,散会吧。”坐在主位的领导大手一拍桌子,围在桌边的人被一拍而散。
夏榆音站到角落里,闷头打了个哈欠,抬脚就要走。
“夏工看起来记性不太好,忘了念名字我无所谓,”宋存背着光,叫住他,“要是像五年前一样把数据也给忘了……那就不好办了。”
身后的声音一步步逼近,“夏工还是小心点好,不然数据又要被你那小男朋友拿走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灯随之而灭,他还没反应过来,夏榆音已经移至身前,黑洞洞的眼珠盯紧他的脸。
他后退两步,摸到门把手想走,脖颈却被夏榆音死死捏住,喉管一阵窒息,他连呼吸都几乎不能,垂死挣扎着抬头往摄像头的方向看去,等意识到摄像头已经被关掉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以为腿还能动,试图踢开捏住自己脖子往墙上摁的人,但他没这个机会。
夏榆音脚尖勾住一张椅子撞向宋存的膝弯,把他彻底摁死在墙上,脸颊边就是灯的开关。
“你好像很得意,又或者幸灾乐祸,”夏榆音眼神冰冷,手里的仿佛是个死人,“我知道你的,羞愤报复不成就开始耍离间计。”
“你太蠢了,蠢到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没脑子。”
他无视了宋存沉重艰难的呼吸,头靠在灯开关上,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