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研究所,天色已经暗了,空荡荡的夜空下只有树木摇动的声音。
夏榆音再没心情开车,干脆吹着风走回去。
走着走着,突然背后发毛。他停住脚步往身后看去,却没有人。
但是路边这车……从研究所出来它就跟在后面,还一直离自己五六米距离。
要么就是居心不良,要么就是撞鬼。
他加快脚步,身后的车也跟着走,一直跟到他小区大门外,才熄了车灯静静靠在路边。
江聿坐在车里,看着夏榆音的背影,见他表情落寞,大概是心情不好,又发现他没戴围巾,应该是又落在了车上。
脑内翩翩的时候,车窗突然被敲响,他收回思绪,摇下车窗,随着寒风涌进来的是一道冷冽的目光。
“还真是你。”
夏榆音正站在车窗外,双手塞到兜里,耳郭和脸侧被冻得苍白,眼底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聿对上窗外人的目光,原本散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下了车。
“榆音……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撞鬼了,”见江聿下车,夏榆音偏开头看向路灯,“跟着我干嘛?”
江聿盯着夏榆音敞开的领口——脖颈在寒风里发白,他想给他拿条围巾。
“五年前的事,让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
“对不起。”
大概是冷风吹了眼睛,夏榆音眼眶一涩,热意泛上来,久久不退,路灯光柔柔洒下来,反而显得眼瞳明亮。
他看着江聿,“几年不见原来是学变脸去了,当时是你轻飘飘说分手,现在这样我真是消受不起。”
“数据和报告,不是我拿的,这几年我也查了一些人,你回来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查……吗?”
他有些急切,越说越慢,最后微微垂头,只抬起眼睛,可怜地看着对方。
“少来这套,滚。”
江聿表情不动,手趁着对方不注意勾进车里,拎了一条围巾出来。
夏榆音看见他的表情,喉头凝噎,想找出几句过分的话把他赶走,可一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自己就不争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是就这样答应他,未免太轻易原谅,那自己也太窝囊了。
不行。
不知不觉,夏榆音轻轻摩挲起曾经戴着戒指的指节,眉头蹙起。
江聿垂眼,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等到看清他指节上已空无一物,瞳孔骤缩,微微颤抖。
夏榆音沉默半天,最后还是心一横。
“……行,你查,我看你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我回去就把查到的东西发给你,”江聿看着他的手,往前进了一步,声音低沉,听得人心里又酥又麻,“戒指……怎么不戴了?”
“扔了。”
“扔了好,扔了买新的。”
夏榆音没再理他,转身就要走,手臂却又被牢牢抓住,脖子上被结实地绑了一团东西,低头一看是条围巾——棕色的,细腻的羊绒手感,带着原主人的体温,贴在脖子上,隔绝开呼啸的寒冬。
漫长的夜晚,夏榆音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只觉得上面写满了字。
有些巧合甚至已经不能叫巧合,应该叫命中注定——大概还是不好的那种。
他以为那王八蛋还和从前一样,但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似乎性情大变,而且自己还是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想到这里,他气得坐起来。
他还以为回国后不再会和江聿有瓜葛,结果莫名其妙又坐上了同一条船。
“现在改行来得及吗……”
想到江聿今晚说的话,他也不得不重新思考当年的事。他气着气着就睡了过去,中途醒来饭也不想吃,看几眼文献就又开始犯困。
“夏工早啊,老高已经在会议室了——嗯,早饭吃吗?”同事边走边吃,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
“不用了,谢谢啊,”夏榆音走近两步,小声问道,“今天这会什么情况?”
“还不是那——又来套数据,自己不会测算呐,天天乞讨还盯着我们的项目,老高特地等你回来骂回去呢。”
“我可不会骂人。”夏榆音笑笑,进了会议室。
“卡内蒂女士,这个项目似乎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不知道贵方要新数据有什么用呢?”
夏榆音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听外国研究员说话。坐在他对面的外国女人微笑着,一脸精明,栗色头发扎着低马尾,灰绿的眼睛盯着夏榆音看。
“The project has indeed come to an end, but our coun-try hopes that we will continue to cooperate.(项目的确已经结束了,但我国希望我们继续合作。)”
卡内蒂递出一份文件,表情胸有成竹。
“Besides, hasn't your coun-try always claimed that it would set an example in global climate issues?(况且,贵国不是一向宣称——会在全球气候问题上做出表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