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不是荒山,两侧还有修建白石阶梯,听闻山腰处有一处庙宇,香火还算兴旺。
就是不知皇甫大夫住在山腰还是山顶。
好在石阶边有灯盏伫立,每行十步,得以窥明前路。
到了半山腰,偶尔还能见有人进出庙宇,期晚问华臻:“王姬想去拜一拜吗?”
华臻摇头,她从不信神佛,只信自身。
佛像前,一白衣男子跪坐在地。方丈在旁轻语:“禅房已为公子腾出,供公子清修。”
褚澜双手合十,恭敬道:“多谢方丈。”
“今日跪拜时辰已到,公子可起了。”
褚澜支起身子,膝盖处有些许的钝痛,他嘴唇微微泛白,对方丈道:“听闻前几日有贤士拜访此地,不止方丈可有听闻?”
方丈道:“一面之缘。”
“我对这世间还有万般谜题不解,望请有德之人指点开悟。”褚澜道,“方丈可能告知其住所?”
“万般讲究缘字,那人是为隐居,若公子今日能得以相见,才是命中有缘。”
“褚某明白。”
褚澜走出寺庙,回头朝山上望了一眼。浓墨山林中,唯有风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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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臻三人将要抵达山顶时也还未瞧见房屋的影子。
期晚拂开身侧茂密缠绕的枝桠道:“许是夜深了不好瞧见,不若下山,明日再来?”
华臻极力去回想信纸上的话,皇甫大夫答应见她,并阐明他已游历到了齐国。随后便只有一句话。
“缘在岐洵山。”
这是何意?难道他并非住在此地?只是跟岐洵山结缘而已?
黑夜让华臻有些烦躁,“下山。”
可此刻的密林却像转了不同的方向后重新叠在一起似的,山腰到山顶的这段路并未修建石阶,便更不好找路。
苻笠手中的灯笼光亮微弱,也快熄灭了。
她听着周围声息渐大的蝉鸣声,不禁有些发怵,“王姬,怎么办?”
她不想露怯,可此刻穹顶犹如一张深渊巨口,等待着吞噬她们。
“慢慢找总能找到路。”华臻率先接着灯笼光亮朝前走。
今日是她太过心急,未考虑周全便贸然上山。
忽而,远处隐隐绰绰出现一盏灯。
像是有人持着灯笼朝她们的方向而来,苻笠惊喜道:“有人来了,或许是山上的住民,定是熟悉路,或许还见过皇甫大夫!”
华臻轻侧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那抹身影愈来愈近,华臻握住期晚的手一僵。
期晚透过光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沈公子?”她看向华臻,“他怎会在齐国?”
华臻眼睫一闪,脑中许多事串在了一起。
褚澜也早在数十步之外看见了三人,只是未曾想到,走近之后看见了她。
“周姑娘?”
华臻同他微笑:“甚是巧合,沈公子竟是齐国人。我来齐国游历,不慎困在这山中了。”
褚澜瞧见了苻笠手中灯烛将灭的灯笼,立即把手中的灯笼递给苻笠,“既如此,便拿我的灯笼下山吧。”
他随即转身指向他来时的方向,道:“周姑娘,随我手的方向看去,一路直走便能下山。”
“我们拿了你的灯笼,你如何下山?”华臻探寻道。
“我对此处熟悉,便是摸黑也能下山。”褚澜对华臻拱手道,“在下还有事上山,便不送周姑娘了。”
华臻思忖片刻,而后道:“沈公子是要找人?”
褚澜抬头,也不欲隐瞒,“听闻岐洵山有高人隐居,我特来拜访,只是一路探来,毫无头绪。”
华臻道:“我也是来找那位高人的,正巧沈公子对山路熟悉,不若我们一起去找如何?”
褚澜提着灯笼走在最前侧,三言两语地跟华臻聊起皇甫大夫:“他从前效忠于周国,后来周国内乱,竟到了灭国的境地。皇甫子一生颖异,不似常人。后便游历四方,不问世俗。”
“沈公子可有何心事?”华臻问。
“无事,只求个畅快罢了。”褚澜笑。
不过是不知要如何做,是无愧于自身,还是无愧于他人。或许他真需要人来指点迷津。
“啊——”苻笠忽地叫喊起来,华臻立即转身,只见苻笠跌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脚踝。
灯笼照近,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块带血的铁器碎片。
凑近看苻笠的脚踝上已是鲜血淋漓。
期晚立刻上前搂起苻笠,华臻皱紧眉,焦急对褚澜道:“沈公子,借你的灯笼一用,我们需得马上下山。”
期晚将苻笠背到背上,华臻去拿褚澜手中的灯笼时,却被他一避,“我带你们走。”
华臻来不及感激,立即往山下跑。
“少主,你的眼睛……”期晚看着华臻急促的脚步,连忙说了句。
褚澜迟疑一瞬,倏地攥住华臻的衣袖,轻声道:“不必怕,踩我踩过的地方便好。”
闻言华臻放开步子,脚底实实在在地踩下地,甚至像在飞奔,她微仰起头,晚风顺着他的衣袖吹到她的面上。
这是她第一次在暗夜中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