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仁慧太后的亲弟姚文周姚相,一位则是徐德妃的父亲,威武大将军忠义伯。
阮含璋虽然是宫妃,不过份位低,又是晚辈,闻言便起身道:“见过两位大人。”
姚相便笑道:“之前就听闻阮卿家中的嫡长女聪慧灵秀,秀外慧中,如今入宫伴驾,当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这话说的,仿佛阮含璋已经被封为皇后了。
倒是另一边的忠义伯微微蹙起眉头,有些古板地道:“陛下,今日臣等要同陛下议论国事,如何要让后宫妃嫔旁听,于理不合。”
如今女子都能读书科举,后宫妃嫔因何不能听得政事?宫里早就没了这般规矩了。
阮含璋美目一挑,看向景华琰,四目相对,她竟读懂了景华琰眸子中的深意。
也隐约明白,为何今日要带她前来了。
阮含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才幽幽开口:“陛下,妾斗胆,可否一言。”
景华琰声音十分温柔:“爱妃请讲。”
阮含璋叹了口气,道:“听闻先帝时因身体缘故,不能时常处理朝政,天下大事,多由太后娘娘、陛下及近臣殚精竭虑,才有国泰民安的今日。”
“若无太后娘娘的贡献,何来今日富饶?”
“忠义伯此言,可是在诋毁太后娘娘。”
忠义伯:“你!”
姚相笑呵呵打圆场:“阮才人倒是十分有见地。”
景华琰适才开口:“好了,开席吧。”
几人便开始用早膳。
宫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尤其是景华琰作为皇帝,每日十分忙碌,就连早膳时候也都在议论政事,若是不开口,这早膳对奏就进行不下去了。
阮含璋不再言语,认认真真用早膳。
她不挑食,先吃了一小碗阳春面,然后便又开始吃牛肉萝卜馅的煎饺。
饺子小巧一个,上面的面皮如纸一般薄,晶莹剔透,下面的底壳煎得焦脆,雪花纹非常漂亮,一口下去又酥又香,好吃极了。
阮含璋用膳的时候非常认真,表情之诚恳,让原本认真听政事的景华琰都不由看向了她。
上次景华琰就发现,别看阮含璋很消瘦纤细,但她胃口却不小,而且用膳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愉悦,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越看越饿。
还有点下饭。
景华琰放下筷子,侍膳的彭逾颔首,彭逾便端上来两只白瓷莲花碗。
碗里是金灿灿的笋片和白粥。
阮含璋没有询问,彭逾便小声道:“才人,这道粥名叫煿金煮玉,您尝尝。”
名字是真的很好听。
阮含璋尝了一口,入口是鲜嫩爽脆的春笋,配上香浓的米粥,分外香甜。
是春日里特有的味道。
简单却不单薄。
她一连吃了三口,猜对景华琰点了点头:“好吃!”
景华琰便低低笑了:“你喜欢,以后便让御膳房给你做。”
堂上的帝妃二人浓情惬意,堂下是脸色越来越黑的忠义伯和老神在在的姚相。
两人此刻也不再开口,认真用早膳。
等堂上安静下来,姚相才继续说:“陛下,如今春汛未至,但钦天监昨日上奏,言说两江等地可能有汛情,就在一月之内,朝廷还要提早做打算。”
忠义伯紧接着开口:“陛下,昨日乌城来报,说鞑靼数次骚扰城防,去年冬日兰特草原遭受百年一遇的雪灾,族人和牲畜死伤无数,如今开春,他们粮食欠丰,逼不得已只能攻城。”
防汛要银子,守城亦然。
哪里都要岁银支撑。
景华琰放下筷子,道:“爱卿们以为呢?”
姚相起身,躬身行礼:“陛下,鞑靼虽有进犯之举,然如忠义伯所言,鞑靼去年冬日元气大伤,根据探子来报,其族人少了两成,他们原本人数就不足,在这种形势之下是不可能攻破乌城戍边卫的。”
“毕竟,乌城戍边卫都是精兵良将,若打不过精兵锐减的草原游族,实在说不过去。”
他说话时,忠义伯没有开口。
姚相继续说:“陛下,依臣所见,乌城尚能抵御半年,不用增加士兵粮草,待秋日丰收,鞑靼缓解粮灾后大抵不会再来犯。”
“两江防汛才是最重要的,沿途的占城稻已经开始耕种,若是影响今岁丰收,就麻烦了。”
忠义伯适才开口:“姚相,乌城的百姓性命就不重要吗?”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景华琰声音冷淡:“两位爱卿辛苦了,回去拟好奏疏,再来回禀。”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位陛下同先帝的性格迥然不同,并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姚相慢慢躬身,拱手行礼:“是,臣告退。”
“彭逾,替朕送一送两位爱卿。”
片刻间,金馔堂便只剩下帝妃两人。
景华琰看向阮含璋:“你可看明白了?”
阮含璋其实还没吃饱,但景华琰不再动筷子,她也便停住了。
闻言只是笑道:“臣妾不懂。”
景华琰也不怀疑,他站起身,对阮含璋伸出手。
两手相握,阮含璋被景华琰牵着起身,顺着阳光明媚的游廊,一步步往知不足斋行去。
早晨的长信宫阳光晴好,鸟语花香,一只喜鹊站在蔷薇花丛上,正在欢快鸣叫。
景华琰的声音在一片春风和煦里响起。
“党争不断,弊政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