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恒原本打算装作看不见,这下只好转过身来尬笑两声:“夫人,小的是奉命来办事的,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见谅。”
顾饮檀仰着下巴,她其实压根看不上这种人,打心底认为这是个段竟一类的人,但她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你在吃什么?”顾饮檀看着他嘴里叼着的一根草。
罗远恒一怔,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来,“这是一种小吃,不值钱,夫人尝尝?”
顾饮檀瞥了眼,这段时间吃饭没什么味道,她也有些好奇那草的味道,于是拿了一根在手里。
“你来找段竟干什么?”
“我是来——”罗远恒话没说完,突然挥手说:“侯爷!”
罗远恒一副获救的模样,赶紧挥着手往段竟的方向走了两步。
顾饮檀远远和段竟对视,男人估计是从她房间里走来的,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段竟低头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顾饮檀摇头:“我没事……哎!”
段竟突然捏着她手里那根草往旁边一扔,“不许吃这种东西,小心短命。”
正吃着短命草的罗远恒:“……喂,侯爷!咱们快点开始吧,我还着急回家呢!”
段竟上下打量了一下顾饮檀,最后牵着她往房间里走,段竟不喜欢太暖和的地方,书房的温度比她的房间低了很多。
段竟命人搬了一盆炭火过来,又给她塞了一个手炉,让人坐在旁边听。
“说吧。”
罗远恒点头道:“城中累计已经死了六十七人,河州最严重,死伤暂且不计,其余三城加起来一共死了两百九十二人,是开国以来最严重的疫病。”
顾饮檀听着这些心惊胆战的内容,止不住震撼,她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男人。
段竟看着书房里的行军沙盘,将手里的旗帜插在了一个山谷中:“徐璧的车队会经过这里,不要让货物出谷,给我截下。”
“没问题,许将军那边还有需要说的吗?”
“让他提前准备,必要时刻弃车保帅。”
罗远恒一怔:“弃车保帅?什么意思啊?”
他挠了挠脑袋,“侯爷,我连学堂都没去过……”
顾饮檀清了清嗓子:“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怕丢掉居所,也要保住帅气。”
罗远恒脸色不大好:“我没学过字,也知道夫人说得不对……”
段竟轻笑一声,给顾饮檀倒了杯水,又给罗远恒倒了杯,说:“嗯,你就这样和许剑说,他会明白的。”
罗远恒受宠若惊,捧着一杯水不知道该不该喝,他仰头喝水,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这……行行行,我先走了。”罗远恒无奈起身,临出门前还不忘关上门。
房间内很快就只剩顾饮檀和段竟。
“怎么不喝?怕了?”段竟敲了敲桌子。
顾饮檀不说话,伸手去够茶壶,却被男人提走。
“晚上不准喝茶,会睡不着。”段竟严厉道。
顾饮檀将杯子用力摆在桌上,站起来,与段竟对视:“怕?我才不怕,我只怕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段竟勾唇:“那你现在知道了,我要截下毓王的货物,然后拿着他的货去赈灾。”
“截货有什么用?如果和毓王闹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顾饮檀皱眉,感觉双腿有些僵硬。
“顾家从前和太子关系甚好,后来呢?顾家出事,太子站出来了吗?”段竟凑上前,再也忍不住似的,在顾饮檀软弹的脸颊吻了吻。
“不会,顾家是想要当臣子,你不是。”顾饮檀突然笃定道,她仰起头来:“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段竟,我想要一个丈夫,你也不是。”
那句“臣子”令段竟为之一颤,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眼中的柔和渐渐散去,只剩下清明。
可下一句“丈夫”又令段竟颇为伤心,他挑眉,眼睛死死盯着顾饮檀,黑眼珠一丝光亮都没有,似乎要洞悉她的灵魂。
段竟突然伸手,手指轻轻扣着她的脖颈,缓缓收紧,语气引诱:“你不怕我。”
“没什么好怕的,你应该也不想要我怕你。”
段竟轻笑着收回手,吻了吻她的脖子,那上面连泛红都没有,“我哪里舍得。”
段竟提起茶壶,往顾饮檀的杯子里倒水。
气氛顿时缓和,两人都收起了怒火。
顾饮檀仰头就要喝水,却发现杯子里一滴水都没有,她一愣,发觉自己被段竟耍了。
“你以为有水,其实滴水都没有,你以为没水,其实是有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