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摇摇头,这段时间顾饮檀都变了性子,从前张扬跋扈,现在似乎沉静了许多。
追月抹了抹泪:“我明日去,明日去!姑娘,我是顾家家生丫鬟,从小就是你的人,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顾饮檀轻声一笑,等到追月出门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提步走到床边,翻出前段时间买的酒。
她记得当初发病就是喝了酒,如果……如果她足够幸运,这壶酒能让她好好睡一觉。
廉价的麦子酒浓烈辛辣,顾饮檀刚喝了一口就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眼睛望着床顶,静静等待艰难喘息的到来。
午后三时,床上的人沉沉睡去。
眼睫轻颤后,顾饮檀痛苦地发现自己醒了过来,而她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她最多有些喘不上气,绝对算不上病重。
难不成她这病还真是钱多了闲得?她现在身体这么好了?
顾饮檀认命爬起来,看了眼天色,“追月怎么还没回来?”
她等了又等,最终戴上围帽打开院门,迎着快要下山的日光,一步一步走上街。
百莺阁,咿咿呀呀的唱音余音绕梁,顾饮檀隔着围帽,看见房顶上飘摇着的锦旗。
锦旗上清楚地写着一个“毓”,这是用来彰显贵客的锦旗,顾饮檀见过不少写着“顾”的锦旗。
百莺阁是京城唯一能和咏春楼相提并论的戏楼,区别在于前者更严格,不是老百姓能进的,顾饮檀毫不意外被拦住了。
“我是来找人的。”
门口的小厮紧盯着围帽里面她模糊不清的轮廓,看穿着打扮只是一个普通人家。
“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出去。”
顾饮檀耐心说:“我要找弹琵琶的林追月。”
小厮收起棍子,直接伸手推搡了一下顾饮檀:“这里是客门,你要找弹琵琶的去后门。”
顾饮檀踉跄着后退,面上被一阵冷风吹开,围帽掉在地上,她犹豫着正要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嬉闹声,随后就是李襄的声音,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太子殿下被贬去西州做官,她一个名义上未来的太子妃却没有去,还在毓王殿下出入的场合大肆嘻笑。
顾饮檀垂眸,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没能顺利离开,李襄已经看见她,嘲弄道:“顾饮檀?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呢……”
见藏无可藏,顾饮檀捡起围帽说:“你在叫我?看来是我训得不错,你还挺认主。”
“顾饮檀!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李襄冷哼一声,冲上来就要动手,顾饮檀赶紧躲过,一转身,身后全都是侍卫。
衣服上写着一个“毓”字,又是毓王的人。
顾饮檀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想要戴上围帽,毓王和太子殿下是政敌,她现在身份敏感,也不想和毓王正面对上。
如果说太子是无用纨绔,毓王就是老谋深算,这一次太子被废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拦住她!我要好好教训!”李襄冷声说,一边上前一边挽袖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顾饮檀被棍子架着,棍子抵着她腹部,她紧咬着喉头,几乎要咬出血来。
“李襄,你真是一点没变……”顾饮檀轻笑一声,知道今天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狠狠啐一声:“你也算是个人物,阴魂不散的蠢货!”
“咚!”李襄一脚揣在顾饮檀腿肚子上,她疼得弯下身子。
顾饮檀表面硬刚,其实心里怕得很,不过以李襄和她的关系,就算今天她不惹她,李襄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该死……她以前干嘛惹这神经……
“李襄!”
顾饮檀垂着头,远远看见一道银色衣裙的女子跑过来,她昏沉间被抱住。
徐宁瀛焦急地唤道,抱着顾饮檀站起来,“你竟敢这样对檀檀!也不是多么血海深仇吧?”
李襄扭过头,看见周围的马车越来越多,抢先往里面去了。
顾饮檀不敢相信,徐宁瀛竟然出现了,她这几个月急急忙忙,压根没听说过徐宁瀛的事情,不知道后者不停地找她。
“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找了我好久……!”徐宁瀛哭着说,让顾饮檀坐在自己身边。
顾饮檀依旧戴着围帽,外人看不清,却会被她格格不入的打扮和出众的气质吸引。
“你不用带我进来,我只是想进来找人的……”顾饮檀为难地坐着,她看着桌上徐就没见过的吃食,心底有些苦涩。
“对不起,顾家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我那时在禁足,你过得还好吗?”徐宁瀛不敢说,她以为顾饮檀已经……
“我很好,我现在换了个名字,也已经长大了不少。”顾饮檀轻笑一声。
“叫什么?”徐宁瀛追问。
顾饮檀正要说,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席间传来:“毓王殿下太客气了。”
席间很大,足足有百来号客人,坐满了整个百莺阁,本该是人声嘈杂的,但顾饮檀却清楚地听见这道声音。
她的呼吸瞬间紧了起来,像突然被攥紧了,迟钝看向声音来源。
男人的身影隔着重重人影,顾饮檀的目光只是众人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她死死盯着男人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腕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骨节分明,清瘦修长。
段竟。
这个名字撞进她脑海中,掀起一阵恨意。
段竟怎么会出现在毓王的客局中?为何身份地位那样不同?
“檀檀?你现在叫什么?”徐宁瀛追问,唤回顾饮檀的注意。
顾饮檀看向徐宁瀛,改口说:“我说错了,我没有改名字,你不要在意。”
徐宁瀛不再问了,一个劲给顾饮檀夹菜,她知道顾饮檀不会接受,悄悄给她衣服口袋塞了一锭金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饮檀似乎身体好了些,身上那股香味也越来越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