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耐心问道:“那请公子告诉我,你为何会认为我在说客套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我的长兄与小弟皆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在科考中所向披靡,更何况我的出身还较他们低些,我怎可与他们相比。”萧谨言的眼神落寞,“我心里明白,众人愿意吹捧我,不过是因为我沾了两位兄弟的光。”
先前孟允抒从那群夫人口中得知,萧恒言与萧睿言皆是正室所出,萧谨言的母亲则是侧室,因而他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并非如此。我的确认为公子文章卓越不群。”
尽管孟允抒一再鼓励,萧谨言仍是不信,摆摆手道:“我若真是旷世奇才,为何屡考不中?”
孟允抒找到问题突破口,连忙追问:“此话怎讲?”
“我比睿言年长七岁,故而比他多参加过两次科举,如今已考过三回。”他说到伤心往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三次考试中,最后这次我才堪堪通过院试。”
而后,他的声音骤然高昂起来,癫狂似地在亭中左右踱步:“我长兄连中三元,睿言年纪轻轻却一举夺魁,家中有大小两位状元,我是中间那个萧秀才!哈哈,秀才!”
完了,孩子考试考疯了。
孟允抒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和理解。科举考试是平民百姓飞黄腾达的唯一途径,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简直是地狱难度。
要不然为什么范进中举之后会发疯呢。
“公子,你先冷静。”见萧谨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孟允抒只好提高嗓门坦言道,“可科考并不一定能检验一个人的才华学识。”
萧谨言顿住脚步:“你说什么?”
孟允抒发觉她这话有大逆不道之嫌,赶忙解释道:“一张试卷就那么些题,形式又固定,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更何况,也许公子只是不擅长应试,而非才疏学浅。”
她忽而想到一个双赢的好主意:“既然公子在科考中徒劳无功,为何不索性换个方向试试?”
听到这话,萧谨言安静下来,重新坐回孟允抒对面:“请夫人为我指点一二。”
孟允抒开始发挥每个创业者必备的画饼技能,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讲话,详细讲述了她创建报社的计划以及新闻行业光明的市场前景,诚邀萧谨言担任报社编辑。
“夫人竟有如此雄心壮志。”萧谨言回味着孟允抒的演讲内容,明显被她的激情所感染。
孟允抒趁热打铁问他:“公子意下如何?”
“夫人垂青谨言,我深表感激。”
孟允抒欣喜万分:“那——”
萧谨言小声说道:“但我不愿经商。”
“为什么?”
“世人都说‘士农工商’,若非无路可走,众人都不想从商。”
孟允抒把这茬给忘了。古代商人地位低,在这四个阶层中,商人是最容易被人轻视的。
她问萧谨言:“若是公子一直无法考取进士,难道你就要将一辈子的光阴都浪费在科考之中?”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假设,萧谨言也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显然这七年的科考已经让他饱受煎熬。
然而他还是像自我洗脑一般地絮叨着:“我别无选择。我是萧家二公子,我必须得考取功名,这样……”
孟允抒发现,萧谨言还是个死脑筋。
她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终于无法再继续忍受他的冥顽不灵,有些生气地说了一句:“那你便考,考到两鬓斑白,到头来让你的诗文烂在屋里,你便满意了!”
这句话给了萧谨言一个沉重的打击,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先是一愣,而后眼中竟泛起泪花。
“我就知道,我果真不招人喜欢。我爹嫌弃我,我娘骂我不争气,兄弟又都出人头地,只有我……”
孟允抒头脑发懵,她没想到萧谨言的心理脆弱至此,她一句话就惹得他这样难过。
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只得连声道歉:“方才是我言重了,实在抱歉,公子不必自责。”
但萧谨言看起来更伤心了,眼眶泛红,淌着两行清泪说道:“不,夫人只是直言不讳而已,我有自知之明,且早已习惯他人这样评价。”
孟允抒极力不让自己的眉头皱起来,免得他又要怀疑她心生厌弃。
好麻烦的性格。
在孟允抒疲于应对萧谨言的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我倒是觉得孟夫人的想法甚好,计划也周密可行,二哥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