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不动声色看众徒子依依不舍散去,心下到底难免怅然,袖中双手紧握成拳,不住颤动着。
“阿风,你……”
“你也走。”
南嫣叹了口气,走去几步,回头看她面上神色冰冷,终是摇摇头,也纵身飞入夜色中。
南霜立在一旁,垂着头,面如死灰。
“你怎么不走?”
南霜咬唇,极力令声音平缓,却仍不免颤抖得厉害:“我不会走的。”
她抬手指向南绪衣冠冢所在方向:“阿绪……尸骨无存,我……”
南风挑眉:“难不成,你还想给她报仇?那我们也不同路。不过作为昔日师长,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别犯傻。”
南霜心间骤然一痛,哽咽道:“不,我没想过报仇。只是,我不愿阿绪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想去看个明白,它们到底为什么突然闹这般大动静……难道,您完全不觉得蹊跷吗?”
南风微微动容,沉默片刻,越过南霜,走至妘不坠面前,行了一礼:“敢向前辈讨回一物。”
妘不坠稍一怔,取出镇邪铃,欲言又止,只叹息一声,递还与她。
南风望着手心那只灵气四溢的金铃半晌,眼中明明灭灭,而后决然丢入袖中。她背过身,目光绕开南霜,顾自走开。
南霜连忙跟上,南风却停下脚步,稍一侧头:“别跟着我。”
“师母!你要去做什么?”
南风甩袖,一道凌厉灵力落下,身后顿时土石崩溅。南霜下意识要抬袖挡去,却生生停住,任由碎石划破脸庞,留下一道道细小红痕。
“你……”
南风眼底微光涌动,仍未回头。她垂眸一叹,指尖一张符纸现出,符文倏然大亮,身形霎时淡去,凭空消失在南霜眼前。
风起此地,也就绝于此罢!
“师母!”
南霜一惊,仓皇伸手抓去,却只抓到一片虚影。举目四望,只见浓稠夜色,哪里还有南风身影?
她怔怔看着眼前光影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门人佩碎片坠下,一声清响。
四下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止息了。
“阿霜,”姜见微朝她招呼道,“要不,你跟我们走吧。咱们同路。”
南霜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般,眼中空洞洞的,竟与平日里全然不似一人。她愣了半晌,才问:“你们要去哪?”
姜见微随口答道:“当然是去探寻这其间隐情啊。”
妘不坠眉心忽蹙:“玉响山!”
姜见微稍一诧异,随即附和:“先去玉响山。”
南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默然跟上来。
姜见微暗暗传音:“去玉响山做什么,是不是阿芊妹妹……”
妘不坠从怀中取出一颗鸽卵大小丸子,本是青翠如常,只其上浮动光华隐隐掺了丝乌气,在柔和碧光中尤为显眼。
南霜不解:“敢问前辈,这是什么?”
“一个约定。”妘不坠唇角往上牵了牵,终究笑不出来,神情颇为怪异。
“约定?”
永昼忽一阵咳嗽,南霜面色亦变:“这边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邪气?”
妘不坠不言,取幽寒露于掌心,击碎驱散四下邪气,永昼则自觉往葫芦里一缩,御葫芦化道白光钻入妘不坠袖中。
半葫芦幽寒露晃荡着,里边气息确是纯净无比,半分邪气也无法渗入其中。
“比上次来时更浓了。”妘不坠加快速度,“走,我们快些!”
姜见微双眉紧锁,竟难得沉默寡言。随妘不坠赶至玉响山,寻见杜芊本根所在,几抔土刨去,露出一截枯藤来。
“怎么这么快……”
“没救了。”翻墨拨了拨那枯藤:“她是自绝经脉而亡。”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你那老得掉牙的辟邪印没用了。”翻墨瞥了她一眼,“她未得圆满之身,浸在邪气中根本活不了,又撕裂灵元强行结了那种子,更是撑不住。自绝还死得痛快些。”
“这才十余日而已,怎么会没用了?”妘不坠不服,“就算此术更新换代快,确实早该与时俱进了。可是当初……这里邪气再浓,也不该有那里边浓吧。”
她想起南绪,眸光忽地一黯,语速不觉放慢下来,愈发小声了。
“这里是什么?”
翻墨挪开枯藤,从泥中挖出只锦囊。打开,一丝灵气逸出,见一片枯叶,上有字迹:践约请在万事安宁后。
锦囊既开,那枯藤一阵沙沙声响,化作万千流萤,从妘不坠指缝间纷纷向天穹飞去。而后那万千流萤渐渐淡了,散了,只余丝丝灵气,混杂邪气之中。
“终究……”
仙又如何呢?
那枚丸子上乌光亦散,纯净碧光萦绕浮游,灵气充盈。攥在手中,隐隐能感知其中生机涌动,仿佛冻土下沉眠的春天。
妘不坠失神片刻,取过翻墨手中枯叶。见叶上遗言,沉吟半晌,将那枯叶连同那枚丸子一同放回锦囊中。
“走吧,去万籁门问问。”
她起身,望向万籁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她们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姜见微始终沉默着,只点了点头。
天色已然大亮,风吹散晓雾,便又是座清凌凌明朗朗好人间。群山青翠不减,望去却莫名有将衰之迹,几人心间沉沉,竟一路无言。
万籁山门前,几名徒子守候在此。遥遥见有人来,忙正了神色,目光扫过坠微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小声交谈几句,皆肃然而立。
“妘前辈,姜前辈。不知二位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妘不坠极力一笑:“当然是——来找你们妧师姊叙叙旧。”
“她今天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