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牡蛎肉呀。”
昔颜看着顾洵夹在筷子尖上的整块牡蛎肉,淡定地解释道。
“牡蛎肉?你竟然炖了牡蛎?”
顾洵的声调似乎变得更加难以置信。
“我没有炖牡蛎啊。”
昔颜声音缓缓的,顾洵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确切地说,我是蒸了牡蛎,炖得不好吃。你喝的面汤,就是用鲜牡蛎汁调制的,味道鲜美吧?”
烛灯上的火苗晃了晃,顾洵的气场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不同于刚才好为人师时的和蔼可亲,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感,让昔颜感觉不太妙。
“那个……大人,这牡蛎不能吃吗?我看着挺新鲜的呀。”
顾洵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把目光停留在那块完整的牡蛎肉上许久,才心痛地开口解释。
“我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烹饪牡蛎的人,才把它们暂时养在水缸里。”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这牡蛎也不难做嘛。”
简单的海鲜,完全无需复杂的步骤,直接上锅清蒸,便可让海鲜再现鲜美的原汁原味。
扔到锅里,盖上盖子,这有何难?
“不是难不难做,是本地没人知道该怎么做这海货。”
顾洵满眼惋惜,昔颜则更不解了。
“这不找到了?”
顾洵没有搭话,昔颜以为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会做呀。”
顾洵并没有因有了会做牡蛎的人而开心,反而更加担忧。
“会做的人有了,可是牡蛎却没了。”
“大人从哪买的,再买点就是。”
“这可是海货,哪有这么合适的机会去买?”
顾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一缸也是偶然遇到福州漕运船,才得来的。”
“那……”
昔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安慰顾洵道:“买来不就是吃的嘛,大人这也吃到了,没什么可惋惜的。”
“是买来吃的,但不是给你和我吃的。”
顾洵满脸生无可恋,口气也更加无力。
“这是送给知州大人的到任贺礼,县衙二十八名衙役两个月的工钱没发,还等着州里拨银,全靠这一缸牡蛎去打点关系,现在却……”
事情已经发生,再惋惜也是无用。
昔颜向来都是往前看,她劝道:“要不换样海鲜或者河鲜试试?”
“如果这么简单,我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听说知州喜欢海货,河鲜什么的不稀奇,入不了他眼。”
顾洵将夹了半天的牡蛎送入口中,鲜嫩的口感,暂时弥补了失去它的遗憾。
“大人,明儿一早我就去码头看看,兴许运气好,还能再买点牡蛎。”
“就你?”
顾洵不可思议地看着昔颜,冷声道:“这事你办不了,漕运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明日让陈思去看看吧。”
昔颜点点头,暗暗松口气,看来真得好好收拾收拾小食堂,最起码分清楚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省得麻烦。
“我看你刚行囊简易,可有带被褥?”
沉默片刻,一碗海鲜打卤面下肚,顾洵的坏心情转好了些。
“我没有被褥,现在天气暖和,晚上和衣而睡也没问题。”
昔颜在没找到合适的住所前,晚上从来不敢解衣休息,生怕被别人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衙役们休息的地方,有新的被褥,一会儿你去的时候,可以取来用。”
“嗯,我看小食堂外面就有个小屋子,大人,我就在那休息吧,在这干活也方便。”
“小屋子?”
顾洵疑惑道,霎时又明白过来。
“哦,你说的那是柴房,里面全是柴火,连张床都没有,没办法休息。”
昔颜给自己安排好的住处,竟然是柴房?
“哦,天色已晚,我看小食堂也挺宽敞,席地凑合一晚吧,别去打扰衙役大哥们了。”
“衙役休息的地方比这宽敞,还有沐浴池,你放着好地方不去,为什么非要在这席地而睡?”
说到沐浴池,顾洵又回忆起昔颜在船上为他推拿之事。
不知为何,顾洵每每回想此事,总有些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心头暗暗浮动。
听到沐浴池,昔颜可更不敢去了。
“我打地铺习惯了,天不早了,大人用完晚饭,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洵透过窗子望了望天,弯弯的月牙已到了天空正当中,冷冷地散着洁白的光芒。
昔颜忙活了一天,这会儿胃里暖暖的饱饱的,脸上不自觉打起了哈欠。
看着昔颜满脸疲惫,顾洵轻轻点头,回了句“早点休息”,便出了小食堂,消失在漆黑的甬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