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捧凉水泼上去,黎瑛雪脸颊上的红晕总算是消减了一些。
看着黎瑛雪的模样,柳妤也不好意思多问,递给黎瑛雪一只手帕,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进去。
黎瑛雪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和不慎沾到发丝上的水珠,客气地向柳妤道了谢,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孤清冷淡的模样,仿佛从未有过半刻的失态与狼狈。
收拾好自己之后,黎瑛雪推门走进房间,就像今日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时一样。
谢安白的目光随着开门的声音投射到黎瑛雪身上。刚刚那个双颊绯红的姐姐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清冷孤高的户部郎中。
尽管谢安白满腹疑问亟待解答,却也敏锐地察觉到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只好堪堪压抑住自己的好奇,乖乖地将目光收回来。
菜肴终于被一样一样端了上来。
此刻的黎瑛雪根本无心吃饭,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谢安白那句不合时宜的胡话中。但黎瑛雪也不想辜负柳妤的费心招待,桌上一大半菜肴都红彤彤的,里面放了足量的辣椒。
“红莲楼果真是名不虚传!”第一口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黎瑛雪夸赞的话语就出了口。
柳妤心里清楚这是一句客套,因为桌上的黎瑛雪显然心不在焉。
“她怎么了?”柳妤用眼神问谢安白。
谢安白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无辜地耸耸肩。
好在柳妤和谢安白时不时开启一些轻松话题,黎瑛雪被迫参与进来,一顿午膳用得倒也不算尴尬。
午膳之后,黎瑛雪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黎瑛雪之后,柳妤缓步踱到谢安白身边。
“你刚才说什么鬼话了?把郎中惹得面红耳赤的。”柳妤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谢安白却只觉得自己冤枉,她不过顺口调侃了一句,根本没料到黎瑛雪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被柳妤这么一问,倒是无端起了些心虚,低声辩解道:“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说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情郎。”
事到如今,谢安白也未觉得自己这句话会弹到黎瑛雪的哪根弦。
柳妤听了谢安白的话,眼睛瞪得有平时的两倍大,简直觉得谢安白的脑子里缺根筋。
“谢安白啊谢安白,你简直是在调戏良家妇女,你罪该万死啊!”柳妤走上前拍了拍谢安白的肩,“招惹了桃花可是要负责任的。”
柳妤一番话让谢安白更委屈了,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就至于罪该万死了?还有,她惹什么桃花了?黎瑛雪?黎瑛雪日后肯定要寻个好人家出嫁,怎可能想跟她在一起?谢安白觉得柳妤的话完全是莫名其妙,异想天开。
“小安,你想过嫁人吗?”柳妤带着一脸看戏地表情凑近谢安白。
“嫁人?我才不要嫁人。”虽说她知道女大当嫁,但是她对此毫无兴趣。她一向认为成婚生子这件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况且,她现在回不了谢家,兄长也已经有了女儿,怎么说她也没必要考虑这件事情。
柳妤像是对谢安白的回答颇为满意,翘着嘴角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谢安白一个人与一桌子残羹剩饭大眼瞪小眼。
忙活了一整个上午,又听闻了一堆坏消息,谢安白只觉得十分疲惫,不多时就倒在榻上睡了过去,将柳妤的忠言尽数抛在脑后。
阳光若隐若现地透过云层洒在窗棂上。
“陈尚书,哦不,陈少卿,这么久了,连对手是谁你都不知道?”冷淡的声音从帷幔之后传出来,敲打着陈浠,“人没抓到,倒是折进去个儿子。不过你那儿子实在不成器,倒也不足惜。”
帷幔之外,陈浠恭顺地跪在地上。
“当初你说,不出几日就能将人带回来。结果,人没带回来,甚至连她是不是你要抓的人都不知道。”女人的话不紧不慢,但显然蕴着怒气,“陈少卿,说你废物是不是都抬举你了。”
陈浠颓丧地跪着,全然没有此前尚书大人一呼百应,大刀阔斧的气势,也丢了那文质彬彬的姿态。因岁月而产生的皱纹浅痕如今也得了机会,争先恐后地在陈浠带着惧意的面庞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
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却不知道与他作对的人究竟是谁。“后生可畏啊。”陈浠在心里自嘲道,随即向女人立下军令状:“请主上放心,今次是我大意,来日必将让其加倍奉还。”说罢,陈浠跪直了身体,目光凛然。他虽已是残烛,但对手也未必是火把。
帷幔后的女人并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空话,不耐地摆摆手:“如今你被贬为宗正少卿,算个闲差,他们想必也不会再费心盯着你。”
“这世上为正义而战的人大多是一时兴起,若迟迟不得伸张,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不会再有人记得。”女人的声音一丝温度都没有,平静得像是表示午膳想喝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