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收拾地上的东西,起身往另一条路走,不是回镇上的。
柚绮招招手,示意跟上。
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前面一停就往旁边藏,硬生生一直到山的另一边都没被发现,赵祭和蒋书杏脸色却有些古怪。
“啧,你们又瞒着什么呢?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了。”要藏着掖着好歹也装像一点,不然谁看了都是一股无名火。
“不是……”赵祭悄声道,“这边有一个村子,当初有个人目睹了齐禾遇到死人的全过程,定罪那晚莫名疯了,一年前被家人接走,现在成了这里的守村人。”
守村人这个身份一向是由村里某个身心有缺陷的人担任,人们认为这样的人能替村子挡灾防祸。
李景鸿和钱业所在的村庄因为全身心信奉神明而卸掉了这个职位,转为求天道庇护。
“齐史一直不敢面对妹妹去世的事实,在镇上时还会偶尔去看看他有无好转,企图翻供替齐禾留个清白,但一年前换了地方后,他就索性借口没时间不去了。”蒋书杏补充道,“昨天受了刺激,这会子又想起来了。”
这块地的功能划分很明确,从山上下来后往左是几排整齐的瓦屋,一直延伸到中间河流的拐弯处。
右边则是无穷无尽的良田和山野,他们对抗旱已颇有心得,庄稼成活率有五成。
不少妇女和未出嫁的女子蹲在屋前已有湿意的河床边捣衣,不大的盆里均是装了一半的水,看起来水源不算紧缺。
“最近旱灾有好转,再加上本来天道也没打算单凭大旱弄死我们,所以我才说缺水的始终是下层百姓,那些达官贵人是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垄断到现在才轮到普通人家手头宽裕。”
柚绮看着她愤然的表情,远远一指向村民问好的齐史:“那他应该也算半个有身份的人吧,不会被百姓排斥吗?”
“心里当然不屑,但大家往往避之不及,不会表现出来。”蒋书杏在镇上也是富贵人家之女,就算不与家里亲近也能凭本事自保,自是不缺水的,这话说出口竟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那两具尸体里有你的二叔吗?”之前从酒楼带回来后就没多过问,她也什么都没说,但那具尸体连累了杨家人,还牵扯到了后来的齐禾,也该问问。
“……”蒋书杏走到平地上,目送齐史在拄拐杖的老人指了个方向后远去,答道,“有,久了不见,我居然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可能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另一具呢?认出是谁的了吗?”二十年前李景鸿借尸体制造闹鬼的假象,这次是故技重施的话为时尚早,再加上尸体消失后没有出现类似的诡异事件,几乎能断定这次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反观他带着人急吼吼地去跟钱业汇合,怕也是吓得不轻。
“那个啊,根本不是尸体,是伪造的——”蒋书杏说得理所应当,被赵祭用手肘怼了一下才稀里糊涂地止住。
后者眼神乱瞟,柚绮一眯眼,缓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扳正脸,逼他看着自己:“看不出啊赵祭,能耐了,尸体都能做得那么真,哪儿学的手艺,也教教阿姐?”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一旦亲口说出来定是动气了,赵祭还没从那句“不要你了”中缓过来,哪还敢再惹她生气,便乖乖地用脸蹭了蹭她的手。
“……是你留下来的那栋楼,除了时空还有别的用处,那些虫算是自动防御机制,但也能操控,而且它们产出的粘液还能做成以假乱真的空壳,甚至承载灵魂……”
说到此处,他突然闭了嘴,按下脸上的手别过头不愿多说。
柚绮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愣了一下,想起二十年前见过那个面具人的上半张脸,即使只有一瞬,但再熟悉不过。
荒谬的猜测刚成型,忽地被一股冲击力打散,她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撞得踉跄了好几步,被赵祭匆匆扶住才稳下来。
一抬头,一张缺了几颗牙的脏脸正对着他们傻兮兮地笑,手上还握着半个染上黄泥的馒头,浑身打扮跟个乞丐似的,显然很久没打理过了。
“……咦?”柚绮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入了神想再看清楚些,便直接伸手去擦其面上的污秽,被赵祭毫不犹豫地拦下,从后面框住了双臂。
“是那个证人,守村人。”蒋书杏认出了他,“怎么?你也见过?前几天入镇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