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因自然知道季临渊不会对妖族和谈,但凭季临渊在几十年前就只身去过妖族,索要妖族至宝神迹,太虚却无果便可见一般。
三十年前,新的太虚树问世,传闻太虚可以在特定的机会下复活,但没人能验出它所需的条件。
但哪怕有一丝机会,季临渊又怎么会放过。
可惜妖族死也不说太虚在哪,护得跟宝似的,生怕季临渊得到太虚就把他们妖族最后的希望生吞活剥了。
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了,季临渊翻遍了整个妖族,都没找到。
从那以后,妖族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人族这边十分聪明的派出了曾经对季临渊有过知遇之恩的穆玉堂,穆玉堂外出为宗门收弟子,破例把季临渊带了回来,后来更是多次指导他。
很可惜,妖族那边可没有第二个穆玉堂。
鹿因想着,躬身送季临渊远去的高大身影,看着前来报告说妖族使者已至冥都前的魔侍摇头。
才化形的小崽子,怎么和恶狼斗?
*
季临渊的寝殿,一别别处那么多魔侍,他的寝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个透光的窗户都不留。
季临渊行云潇洒地走了进去。
一瞬间,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就迎来了主人,漫屋的灯火匆匆点亮。
这才让人看清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一个看似只是睡着的人躺在榻上,榻上四角都放置着含香玉。
含香玉的香气萦绕在空旷的屋子里。
榻上除了躺着那人身下,其余地方密密麻麻堆着许多灵石。
全都是极品灵石。
然而现在这些修炼至宝却只是用来维持尸体不腐。
季临渊临到走近,步伐却越来越慢。
“阿初,一百年了,我还是没找到。”
他只是站在榻边,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丝丝痛苦。
痛苦像烟雾一样一丝丝从心中裂开,一旦开始,便是永无止境。
季临渊身边再次出现和以前一样的黑气,这次却是那个被沈之初陪着,耐心哄着的季临渊。
半面皲裂的脸,半面魔气萦绕的五官,眼中猩红咋现。
和只是站在原地,望而却步的季临渊不同,祂一出来就朝榻上的沈之初拥上去,亲昵地上前亲亲他冰冷的嘴角。
像是个讨糖吃的孩童。
“阿初,想我了吗?”
但亲罢,祂转头却看着皱眉的季临渊,挑衅地笑了一句。
“胆小鬼。”
季临渊轻描淡写瞅祂一眼,对祂的行为不置可否。
和当初非要分个你我不一样,现在他的感官已经和心魔完全链接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心魔触碰到的冰冷,能感受到心魔触碰到的柔软。
看他的痛苦没有加剧,祂很不满,继续道。
“伪君子,现如今又做给谁看?人都死了,被你害死了,如若不是你算计,阿初怎么会是这样?”
祂不同以往的单纯听话,多了丝心魔特有的恶意。
“你算计了一辈子,把所有人性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自然也对阿初了如指掌。”祂亲昵地躺在沈之初的怀里,却没有压实,“你对阿初了如指掌,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挣扎什么,你本可以水滴石穿,耐心等待,细心引导,引诱,但你等不及了!”
祂靠着沈之初斜眼瞅着季临渊,恶意地咧开嘴:“你知道阿初嘴硬心软,你知道阿初忌惮强者,却同情弱者,所以你故意让他看,让他体会,让他感受,让他共情。你要他完全属于你。”
“可是你千算万算,却还是高估自己,低估了阿初。”
“你不信阿初能为你做到这地步,却相信自己对阿初的感情可以进退有余,浅尝则止。”
“季临渊,你错了。”
“你错得离谱。”
“你瞧,你低估了你的独占欲。”
“别说只是个新生魔族,就算是把你的七情六欲全部剥离开,这些个体都能为了独占费劲心思。”
“新生魔族的世界只有阿初,他不想把阿初还给你。就如同哪怕你有着新生魔族时的记忆,你现在也不喜祂。”
心魔说着,朝着季临渊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得极为嘲讽。
“讽刺吗?”
心魔说着,看了看季临渊手中的画卷:“又打哪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没放弃?”
“啧啧,可是怎么办啊,阿初不要你了。就像你的家人一样,他们是投胎了吗?已经完全忘记你了吧?当初那个大哥哥甚至有仙缘,已经再入了仙门,你却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们。”
季临渊已经把这些话听了无数次,开始还会捏散心魔,再次发疯,继而握着沈之初的手靠坐一夜,为此殿里已经修缮了无数次。
现在季临渊却没有心思理他,终于越过了榻,心魔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行动,眼睁睁看着季临渊手贴上去抚摸沈之初安静的脸,继而十分温柔地凑上去吻了下沈之初的额头。
“阿初,辛苦了,再等等我。”
季临渊的吻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缓缓往下移,移到他唇上时,闭眼咬了下,已经完全没有声息的人体却违反常识的溢出一丝鲜血。
宛如生人。
起身后,沈之初唇色嫣红,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季临渊唇色也带血,他舌尖一卷舔过去,他手指微动,引着沈之初溢出的血滴落在展开的黄泉画卷上。
血色滴在黄泉画卷上如入水一样,缓缓散开。
季临渊面无表情,眼睛却盯着黄泉画卷,一步也没移开。
随着画卷被晕染,白纸般的画卷出现了画面。
开始的是一个穿着短袖的男子在跑,身后跟着一群歪七扭八的人,他一身衣衫满是血迹,但他脚步飞快,应该不是他的血,他翻墙越车,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再然后,是他在一块空地上,双手护住一颗菜,他看着菜在手心里长大,抹了把汗,脸上有了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