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的魔鬼崖很是出名。
这里葬身了很多外门弟子,整个山崖垂直向下,崖上挂满了树藤,一不小心摔下去,抓都抓不住。
是以魔鬼崖都荒废好久了,大家都很忌讳。
然而六壬仙宗宗门大会的第四日,宗门大比第二日的晚上。
夜色中,却有两道疾驰的身影从外门赫赫有名的魔鬼崖上一跃而下。
谢明远本来还将信将疑地跟着,直到看到季临渊目的性十分明确地朝某个地方而去,然后精准地在满是树藤的崖上找到一个看起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位置,消失在谢明远面前。
谢明远迟疑片刻,跟了进去。
越过大约半尺厚的树藤,谢明远看到的景象让他打开眼界。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高级灵草。
每一颗,都比他如今全部的身家价值都高。
谢明远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推开走在前面的季临渊,走近了一步。
他不动声色地撕了身上最后一张宗门符箓,脸色不可遏制地洋溢着疯狂的喜悦。
他发达了!
他谢明远今日终于发达了!
有了这些灵草,他绝不会止步于筑基巅峰,结丹元婴都不再是梦!
说什么他资质有限,谢明远是看南宫柘这老家伙是想过河拆桥,只不过还没有撕破脸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
谢明远给洞口下了隔音禁制,随即疯狂大笑,他疯狂地趴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咧开嘴,神色贪婪地细细观察起满山洞的灵草。
这个百年,值几百灵石,这个都快千年了,值几万灵石了!!
哈哈哈!
全都是他的,这些全都是他的。
他不能给任何人看到,南宫柘不行,带着他来的季临渊也不行。
谢明远神色阴狠,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上。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身后人的气息猛然一变,谢明远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剑直直落下,斩断了他心心念念地一株百年灵草。
谢明远斥道:“季临渊,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谢明远连着躲了几下,这才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他居然发现,他和季临渊明明足足相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居然还是难以招架季临渊!
他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叫道:“季临渊!你故意的!!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居然是故意的!!”
季临渊不过还是个少年,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让谢明远都自叹不如!
简直就是妖魔之心!
季临渊的剑已经在刹那间近在迟尺。
季临渊目无表情,俊美无俦的脸在剑后赏心悦目,但在谢明远来看,却如同鬼魅般可怖。
谢明远使出了浑身解数,和他一直在顾着脚下的灵草不同,季临渊每踏一步,就有灵草死在他脚下。
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也不心疼。
谢明远早就把这些灵草视作所有物,现下心疼,却也自顾不暇。
“不过是一个修奴,不要就不要了,你确定要为了个修奴和整个宗门作对?”
谢明远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就希望能让季临渊动容一下。
现在,他是真心后悔了。
万万没想到,季临渊藏得这么深。
季临渊听了他的话却嗤笑起来。
他一剑削掉了谢明远半只手掌,谢明远大叫,捂着奔涌着鲜血的手,疼得满脸冷汗。
“谢叔不记得我了吗?也对,谢叔向来忘性大,需要我带你回忆回忆?”
谢明远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叫法唤得猛地愣在原地,尘封的记忆重新开启,他瞬间惊恐地看着提着剑尖还在滴血的季临渊。
季临渊踏着染血的灵草,一步步朝他踏过来。
“杨远??!!!怎么可能?你当初没死?不可能,我亲自确认过的!你不可能没死!”谢明远惊恐之下,试图激活身上的符咒,这才绝望地发现,掌门或者自己给他留的保障,通通被他一一毁了。
谢明远目眦具裂,他手疼得厉害,脸色都因失血过多而惨白。
“那说明谢叔你蠢啊,当初蠢,现在同样也蠢,你说是吗?谢叔?或者说,叫你谢大壮,你会更喜欢?”
季临渊歪头,青丝落在一旁,仿佛是真的在好奇。
谢明远大吼一声:“你闭嘴!”
“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闭嘴!你闭嘴!杀了我,你逃不了!你逃不了的!!”
季临渊冰冷的眼睛,说出的话谢明远不寒而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瞧着我们相认不容易,不如谢叔陪我试一试?”
谢明远绝望大叫,但洞口早就被他下了隔音阵,外界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而他结阵的手指,还在灵草从中,被血污了一片。
谢明远解不开他亲手布下的隔音阵。
他大叫的声音再也传不出这个洞口,如当年一样。
“闭嘴!你闭嘴!我不试,我不要!我求你了!真的,我给你说对不起了!!”谢明远忍着痛对季临渊磕头,半响他头上满是泥,他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门外的天继续磕头,“我向你父母磕头,我给他们念经送佛,请佛修给他们超度,让他们投个好胎!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绝对一辈子都不说你的身份!”
“舌头!对,舌头,你可以隔了我舌头!我就不会再说了!”谢明远牵出舌头,祈求地看着季临渊。
季临渊好笑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竟低声笑出声来,半响,他擦了擦眼角,笑着说。
“这句话好熟悉啊!你说对吗?谢叔?”
谢明远一愣,脸色更是难看。
他想起来了!
这句话,当年那些人也说过。
那些蝼蚁跪在地上嘴唇开合,在说什么呢?
谢明远的记忆慢慢清晰,蝼蚁说的话也听得清楚了。
他们说。
“求求你们,仙长们,求求你们,我们不是妖魔啊?为什么要杀我们?仙长们行行好,杨家村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此会为仙长们送佛念经的。”
那些蝼蚁身子下面的是村民们开心地走过一次又一次,每个人都踏上去过的,踩得硬实的土地。
那土地不如他现在脚下的松软,那些蝼蚁又是凡人之体,几个头磕下去已然是鲜血淋漓。
有几个老骨头磕死在那硬实的土地上。
身旁的小孩吵得惊天动地,被母亲惊慌地捂着嘴巴抱在怀里。
母亲只有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就捂不住他的眼睛。
孩子硬生生地看着,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以往笑着给他编草蟋蟀的爷爷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
再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