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起了微微的尘埃,林景明在这混乱的现场被迫退到外围较为安全的地方。
这一场拉锯战比之前激烈很多,牧民们绳索套住了它的角,套住了前腿,还套住了脖子。牦牛崽被拖得一点点的靠近牛车,它眼神却充满了桀骜。
夏知棠将焦点对准了牦牛的眼,里面似乎承载了一个不屈的灵魂。
被拉到车上的牦牛崽依旧在挣扎,桑格试图用安抚它,牦牛崽仍旧倔强的甩着头挣扎。
林景明的摄像机对准了牦牛崽的脸,它眼神明亮,挣扎中,一滴血从鼻腔甩了出来,随后点点血花从口腔中滴落。
林景明脑袋轰的一声,某种情感的呼唤触动了他心底,他的手却一直稳稳的拿着稳定器。
桑格有些不忍心的别开脸,这头牦牛崽也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本来围绕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牦牛群忽然骚动起来,牦牛崽忽然哀鸣起来,明亮的眼眸蓄起了水痕。
站在远处高地上的夏知棠最早发现了异常,她将摄像机移向山坡远处。
黄绿色的山脊上,一座黑褐色的小山慢慢升高,一头比家牦牛还要硕大一圈的野生牦牛缓缓踱着坚毅的步伐向牧区前行。
它的蹄子每踏一步就扬起一层黄色的尘土,像踩在人心尖一般。
桑格脸色一白,呼喊着众人感觉躲起来。
林景明里面警觉的转头找还架着摄像机在那里拍摄的夏知棠,拔腿就跑过去:“躲回屋子里!”
夏知棠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咬着唇镜头对准正在磨蹄子蓄力的野牦牛,直到它终于撒开蹄子冲刺时,才扛起三脚架往房子里冲。
“不要命了!”林景明拉起她的手拽着人往架着防护网的房子里冲。
两人灰头土脸的冲进防护网的时候,野牦牛正往牦牛群里冲,与牧民形成了对峙的局势。
夏知棠四处张望,看到屋里的狭窄的楼梯,托着设备冲了过去:“老林帮我。”
她把设备塞到跟在她身后的林景明怀里,手脚并用的爬上又高又陡的楼梯趴在二楼伸手:“设备递我。”
拿到设备的夏知棠立马在天台调好参数记录拍摄这一场角逐。
林景明拉开设备包掏出航拍机,在牛蹄的撞击声跟村民的嘶叫声中操纵拉杆将无人机放飞到高空固定住。
他本人则拎起摄像机,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顶稳定设备的夏知棠,在妇女的惊呼声中推开铁栅栏走了出去。
夏知棠看着林景明在乱哄哄的草原上的背影,扶着镜头的手一抖,直接拍虚焦了。
野牦牛离车越来越近,桑格他们慢慢的往后退去,被栓在车上的牦牛崽挣扎愈发的激烈,绳索深深的嵌在它的皮毛中,染上了一层血色。
桑格退却了几步,被不平整的泥土不小心绊倒在地。
他年幼的儿子在窗户里看着牦牛冲着跌倒的父亲冲过来,直接吓得爆哭。
桑格转头看向嗷嗷哭泣的儿子、年轻的妻子和妻子怀里尚在襁褓的女儿,怒吼着站起来,捡起地上拳头大的石头朝野牦牛扔去。
正在退却的牧民似乎受到了鼓舞,纷纷一边捡起石头砸向野牦牛,一边发出嘘嘘的驱赶声。
林景明把镜头对准了蓄力反抗的牧民,夏知棠则紧紧追着在牛群追着的野牦牛。
野牦牛被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砸中,房间内的妇孺也受到鼓舞一般开始拿空瓶子在房子内拍打、大声吼叫参与到驱赶野牦牛的行列。
随着牧民振发的士气,野牦牛渐渐的退出家养牦牛的圈子,最后,它停在人类攻击不到的上坡上。
夏知棠的长焦镜头内,野牦牛停住蹄子回头看向卖牛的卡车,眼神似眷恋似怜悯。
最后它叹了口气,垂着头慢慢的消失在山坡上。
牧民爆发了欢呼声,林景明却下意识的将镜头转向车厢里的牦牛崽。
它奄奄一息的倒在车上,血染红了蓝色的铁皮车厢,它却不肯退却,依旧微微晃动着以期挣脱套在身上的绳索。阳光映射在牦牛崽浅黄色的眼眸中,它夏日暖阳下渐渐停止了呼吸。
夏知棠走到抱着相机躺在草地上喘气的林景明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
“桑格的妻子说,这头野牦牛去年跟他们家的母牛生下了这头格外壮硕的小牛崽。”夏知棠看着湛蓝的天空,语调有些悲哀,“他们都没错,但是这就是生存。”
林景明转头看下夏知棠:“我找到了想要拍的故事!”
“它们的眼睛会讲故事。”夏知棠也转脸和林景明对视,“这里的故事比摄影棚里的更加真实。”
“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