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林景明即将登上飞机回去参加明天的家族聚餐,这件事本来就已经足够让林景明感到暴躁不安了,然而天气也似乎跟他作对似的,极度的不配合。
一大早,阴暗的天空灰蒙蒙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起床的时候,就已经下起稀稀疏疏的雨点,到开机后越下越大。
当暴雨把塑料雨棚浇得噼啪响时,林景明撕了第三次通告单。
他烦躁的踹了脚装雨衣的塑料桶,“我要的暴雨氛围呢?这他妈是洒水车漏了!”
夏知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现在雨量够用了。把男女主对峙戏挪到天台拍,正好用自然雨声盖住交通噪音。”
林景明扯下领带擦镜头:“明天家族聚会,戏份你盯?”
“需要你签字的镜头都排在后天。"夏知棠调出分镜稿,“天台戏用长镜头,男主摔酒杯的慢动作……”
“摔什么酒杯!”林景明突然抢过触控笔,"改摔画轴!画着女主的画像的画轴!”
场务抱着道具箱滑过水洼:“画轴要木制还是水晶?”
“塑料的。”夏知棠在分镜稿上画圈,“摔不碎还能反弹,增加戏剧性。”
林景明看着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还一脸认真的蹲在雨伞下修改分镜稿的夏知棠,突然笑起来。
雨水顺着林景明的下巴滴进衬衫,一种微妙的情绪在他心底发酵:“当年剪《暗巷》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愿意坐我的车改剧本?”
夏知棠看了隐在腕间褪色的红绳,眯了眯眼:“副驾驶堆满拍摄许可,坐不下。”
林景明俯身在夏知棠耳边轻声说:“副驾永远有位置。”
热气夹杂着湿润的空气在夏知棠耳边擦过,林景明满意的感受着夏知棠的呆滞,哑着嗓音继续说道:“感情戏要真听真看真感受。”
场务搬来烘干机,轰鸣声盖住夏知棠的回答。
她起身抽出打湿的剧本:“摔画轴改第三镜,需要补个手部特写。”
林景明抓住她手腕:“当年要是……”
夏知棠毫不犹豫的抽回手:“我去调轨道车防滑垫。”
林景明对着她背影喊:“明天拍摔画轴,我要看到玻璃渣反光!”
“用糖霜代替。”夏知棠头也不回,"安全还能重复用。”
场务递来热咖啡时,林景明正盯着烘干机出风口。他突然掏出打火机,想了想又塞回口袋——潮湿的烟盒早就软成纸浆。
晚上,夏知棠刚把通告单铺满床铺,程述白的视频邀请就震得手机打转。她戳开接听键,镜头里晃过程述白背后的酒柜,冰桶里斜插着半瓶香槟。
“老林今天撕了几份通告?”程述白晃着酒杯,"我赌三张。”
“三张半。”夏知棠用红笔圈改雨戏预算,“天台戏的糖霜超支,他摔的是自己带来的保温杯。”
程述白噗嗤笑出声:“明天苏家家族聚会,够他喝一壶。”冰块在他杯里叮咚响,“我得过来拍他黑脸照,年会PPT用得上。”
窗外炸响闷雷,夏知棠把手机架在台灯上:“你要来盯场?”
“当然!”程述白扯松领带,“去年他喝完家宴酒,买了套百万级摄影机当摆设。这次我要没收他信用卡。”
夏知棠翻出保险箱钥匙:“剧组备用金还剩……”
“停!”程述白突然凑近镜头,“你身后那盒泡面过期了。”
夏知棠抓起泡面看了眼:“赞助商送的,保质期印在底部。"她突然抬头看向被暴雨刷成一条条水柱的玻璃窗,“这种天气开车小心。”
“放心,我坐高铁。"程述白晃了晃酒杯,“我得提醒老林买醒酒药,他去年在祠堂醉倒砸了祖宗牌位。”
夏知棠想到那个画面,噗嗤的笑出了声。
挂断后,夏知棠在通告单边缘画了串祠堂屋檐的简笔画。楼下的烧烤摊传来醉汉的哄笑,她刷的拉上窗帘,从行李箱底部掏出笔记本,将林景明家族聚餐的信息添加了上去。
第二天,暴雨把监视器浇得黑屏时,夏知棠正踮脚调轨道车角度。场务抱着防水布乱窜,尹甜的高跟鞋卡在排水沟里,假发片黏在脸上像块湿抹布。
“先保设备!"夏知棠扯着嗓子喊,雨衣帽檐的水流进眼睛,“灯光组撤到二号棚!”
程述白举着商务伞冲进来,皮鞋踩进水坑溅起泥点:“要人还是要钱?”他西装下摆贴着剧组logo的雨披,滑稽得像只落水企鹅。
“二十个壮劳力!”夏知棠把浸湿的通告单拍在他胸口,“还有三台烘干机!”
程述白掏出手机连拨三个电话:“建材市场运沙子的卡车十分钟到,先拿篷布顶住漏雨处!"他拽过场务的扩音器,“搬完沙袋的领红包!”
尹甜掰断鞋跟踉跄着走了过来:“化妆间进水了!”
“改拍落汤鸡戏码!”程述白抢过夏知棠的导演椅,“现成的暴雨实景,老林求都求不来!”
夏知棠抹了把脸:“男女主走位要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