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凛风飒飒，白雪在无声息中叹下，却又被吸到别处，高大的雪山上几顶渺小的帐篷，帐篷里睡着更加渺小的人，几片雪花便能将他们掩盖，悄无声息地从世界画卷中抹去。

“卜泽，你还要阻止我吗？”男人一头白发，慵懒地坐在冰凌水晶的王座上，单手支着下巴，轻蔑地看着座下被清软飘雪压得单膝跪地的青年。

霜雪化作丝绸覆盖在卜泽的眉眼之间，他看不见眼前的人，但他却凭声音分辨出这是他在世界上仅剩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哥，你不能那么做！”卜泽挣扎着要站起身，却又被压下。

“不能？”男人从王座上慢悠悠地走下，在卜泽跟前站住俯身，“我亲爱的弟弟，是在人类的世界生活太久了，所以才舍不得吗？还是……”

他捏着卜泽的下巴，声音戏谑而又带着几分狠厉，“舍不得那一个人。”

卜泽猛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哥！你不能动他！”

惊讶于卜泽的反抗，卜修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动谁？”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卜修伸手一挥，遮在卜泽眼部的霜雪褪去，化作点点清泉钻入冰晶之中。

卜泽适应了一下光线，一双透亮的眸子看着卜修，眼中带着几分乞求，“哥，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你恨，可是他们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他有先天性缺陷，不能长久地使用自己的能力，自记事以来，只有卜修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将自己扶养长大的记忆，他不能对卜修动手，也不能打不过卜修，如果矛盾真的爆发，他能做到的只是想办法尽力掩护那一群人逃走。

卜修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握手成拳轻轻锤了下卜泽的头，有些恼火又似玩笑道：“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

“我……”

“如果我没有诈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下去？”

“我担心你不能接受……”卜泽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卜修将他拉起来，“我还没到那个程度，她是她，其他人是其他人，放心吧。”

“那你同意啦？！”卜泽欣喜道。

“没有，”看到卜泽这副急切的样子，卜修有些生气地转身，“我会考验他，如果他能够发现那不是你，而是一个虚假的幻境，并且坚定他的选择，那就通过了考验。但是如果没有，”卜修回眸，神色淡然中带着几分凛人的笑意，“我不介意把他变成冰雕，带回寒潭深处溶掉。”

在半山腰的营地，江稔还未入眠，心中的忧虑让他觉得烦躁不安。

“江稔。”

帐篷外传来卜泽的声音，江稔来不及思考，循声而出，带着手电筒朝声源处走近。

跟着声音来到一处山洞，他有点犹豫，以他对卜泽的了解，卜泽是绝对不可能进入这种黑漆漆的地方的，但是又怕卜泽遇到什么危险，做了几番心理准备，江稔抬脚迈进了山洞。

阴暗，潮湿，这是江稔心里最直观地感受，他呼唤了几声卜泽的名字，最后在山洞深处的温泉里看到了“卜泽”。

只见卜泽正泡在温泉里，只露出一颗头和肩膀，正面对着江稔微笑着。

江稔原本看见熟悉面孔的喜色慢慢消失，有些厌恶地看着他，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