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头彻底倒下。
元惊时回到岁月静好的治疗隔间,吴语正疲累地坐在手术台旁,看见元惊时勉强扯起一丝笑意:“致命伤已经好了,但他还在发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元惊时注意到吴语的异能从lv3提升至lv4,礼貌点头道:“谢谢。”
“小事儿。”吴语摆了摆手,随即累得散架靠在椅背,瞥见元惊时双手抱臂靠在手术台边,侧头静静注视着白莫恩。
吴语一愣,元惊时的目光很平静,如水波不惊的汪洋,但水面之下总有暗流,可能连本人都毫无意识。
吴语不言,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他想到了六年前的自己。
如果元惊时有意留心一旁的吴语,他或许会早些觉察,可惜此刻他瞳孔里只映着一个漂亮却虚弱的人影,无心得知另一人此时的内心活动。
无影灯下,白莫恩的脸色格外苍白,汗水从修长脖颈洇湿沾染血迹的衣领,深陷的锁骨半隐半现。
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昭示着沉睡中的噩梦。
……
不想回到那个房子,白莫恩混乱的大脑重复着这句话,回到了15岁的暑假。
他不愿称那个房子为家,父亲绝对在外与官僚好友杯觥交错,母亲肯定仍把自己锁在房间。
“你上来吧。”
刚进房门,旋转扶梯上便传来一道女声。
右肩的书包哗啦落地,少年惊讶抬头,对上另一双琥珀浅瞳,他不是惊讶母亲居然走出房间叫他,而是惊讶这么些年寥寥无几的交流,他竟然还是能瞬间认出她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母亲房间,或许很小的时候来过,但他早已不记得了。
没有想象中的昏暗杂乱,而是干净整洁,只是过于整洁少了分生活气。
“你知道我生病了么?”程琼长发挽起盘在脑后,气质温婉,拍了拍床边示意儿子坐下。
窗外日光洒落在少年的清秀侧脸,清澈的眼眸闪过一瞬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坐下。
“我知道。”
十多年的产后抑郁,最终恶化为躁郁症,他再清楚不过。
“你的样貌简直和你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眼睛像我。”今日程琼的情绪似乎格外稳定,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弧度。
少年抿唇不言,只是侧身避开程琼抚摸他眉眼的手。
“惊时。”程琼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白惊时登时顿住,梦里的声音忽然在现实响起,他抬眸定定地注视着程琼。
“没怀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名字,不论男孩女孩都叫惊时。”程琼骨相生得极好,即使年逾四十也仍能看出美人风韵,一双杏眼似是陷入回忆,“……当年觉得遇见你父亲,便是惊羡了时光,一生只一人……这要是真的该多好?”
白惊时别开视线,这个角度让他侧脸的轮廓与程琼神似,但嘴角的讥讽的弧度却遮盖了这一点:“你现在说给我听,又有什么用?”
即使早就从旁人风言中听过名字的来历,正式从母亲口中听到,15岁的少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怎么没用?”程琼声音依旧柔和,眼神却骤然一沉,“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我从前没能教你什么……”
她顿了顿,忽地抓住少年的肩,浅色瞳孔泛起血丝:“是假的!惊羡时光不过是一场幻梦,无情无义才是真相,别叫白惊时了,多虚伪……”
少年任由母亲抓着肩摇晃,冷笑一哼,声音沙哑道:“那我又该叫什么……”
“莫恩,白莫恩。”程琼尖长的指甲在校服上留下一道道可怖划痕,眼底迸发出固执的神色,“活得无情无义才是胜者,否则会像我一样被弃如敝履,一败涂地。”
“你知道什么是弃如敝履么?”程琼脸上勉强挤出微笑。
一丝寒意从骨髓深处蹿起,最终淤积于心底,白莫恩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
“……弃如敝履便是将人的价值榨干之后,像垃圾一样丢掉……”
“不要握住那双最终会将你弃如敝履的手,白莫恩,这是我对你的最后祝福。”
第二天,程琼便被发现在房间自缢而亡。
15岁的盛夏是寒凉的死白色。
白莫恩这个名字的开端便没有母亲的存在。
……
【白莫恩:弃如敝履……妈,我是被你抛下的那个垃圾么……】
全知视角的信息框突兀跳出。
元惊时极黑的眸底掠过一丝异样——
弃如敝履?那个求死的人是他母亲?
元惊时俯视着手术台上苍白无助的身影,心想:你过去也是经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