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芮对这种游戏天生的不敏感,总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玩了两把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而贺言跟温欣都是游戏高手,两个人抽到一队的时候,基本上能玩到最后一轮。
程芮没什么事情做,端着一杯橙汁站在窗边看风景。
夜晚街道上的灯光华丽而耀眼,行人像象棋上的棋子一样缓慢移动着,看起来有种迟滞的笨重感。
可能是喝了一点酒,程芮俯瞰街景的时候有点发晕。
“觉得你有点无聊。”宋泽突然走了过来。
那边众人还在玩桌游,他是第二轮被刷下来的玩家。
宋泽跟贺言是一个班的,这两个人平时进出也都一起。
看起来关系铁得跟真兄弟一样,实则两个人的性格很不相同的。
程芮转过身来,看着那边游戏桌前的人笑了起来:“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很诧异,贺言喝了那么多酒,还能玩这种费脑子的游戏。”
“他私下里很能玩的。”宋泽收回目光,转而问程芮,“你觉得他为什么请你来?”
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程芮干脆反问他:“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请我来?”
宋泽就不说话了,他低头抿唇笑了笑,然后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喝的是橙汁,不喜欢我带来的酒?”
程芮说:“得了吧,我可不想回去接受批评。”她又转身面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妈管我管得很严的。”
说到这里,程芮突然有种强烈的反胃感。
她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捂着嘴就从包间里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洗手间,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蛋糕是没什么问题的,宋泽带来的酒她也就抿了一口,但是却吐得程芮差点虚脱了。
洗手间的灯光很明亮,梳洗台上点着驱蚊香,程芮看着水龙头哗哗而下的水流,突然有种自暴自弃的疲倦。
她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对这个生日聚会不感兴趣,却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贺言。
明明吃不下那么一大块蛋糕,还是逼着自己把蛋糕吃的一口不剩。
明明不想尝那杯酒,却在别人的催促中不情不愿地把酒喝了。
……
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
因为她是程芮,所以要有好学生的礼貌,要保持端庄和体面。
即便有些事情不愿意做,也得为了维系关系而刻意为之。
可面具戴久了也有烦的时候,程芮努力打造的人设,不能给她带来任何由衷的快乐。
只有一个人面对着自己时,她心里那个小小的小人才会冒出头来,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喊着——
“不,程芮不喜欢跟他们来往,程芮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程芮不想要当一个好学生,她想当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程芮什么也不想要,她只想痛快地说不喜欢,说不要,说讨厌。”
……
流水带走了几滴盐分过载的泪水,程芮弯下腰往脸上拘了一把水,突然觉得很讨厌自己。
她掏出手机给宋泽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让他转告贺言一声。
合上手机,程芮又对着水池干呕了好久。
直到吐得实在肚腹空空了,程芮才扶着墙壁慢慢走出了洗手间。
折腾了这么久,她的脸色都发白了,走起路来脚步都在飘。
怕在电梯间碰到熟人又被问起,程芮就走了楼梯间下去,但走了两段楼梯后她背后起了一层虚汗,突然就晕得厉害,程芮就在楼梯间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是漫长的十五分钟。
程芮靠在无人的楼梯间墙壁上,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而这竟然令她觉得十分地放松和自在。
后来程芮觉得身体好些了,又缓缓站起身来继续往楼下走,却走了两步就听见六楼传来向上的脚步声。
程芮的脚步一顿,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盘着头发的瘦削女人迎面走了上来。
程芮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人也看着她停下了脚步。
在昏黄的楼梯灯光下,时间短暂地停滞了三秒钟。
“啊!程……程芮是吧?”
许兰认出了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