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程芮在台灯下写作业。
从上初中起她就是这样,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面对苍白的灯光,和各种枯燥繁琐的习题战斗。
有好处,就是当成绩出来时,她能感受到被回报的快乐。
也有坏处,就是当成绩不好时,她整个人都感觉痛苦难挨。
特别是当这个“好”的条件,还尤其地苛刻时。
程芮戴着耳机练习英语听力,听着听着就换成了克罗地亚狂想曲。
笔下的四线三格变成了五线谱,狂暴的乐符在纸面跳跃,时而高亢时而低越,程芮越听越激愤,用力地在纸上画起了圈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沉迷于这种用力的感觉。
她握着笔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圆珠笔的笔珠掉出来,生涩的断面划破了纸张。
程芮越来越用力地将一张张纸面划破,看到纸张破裂的惨状时,她心里竟有一种奇妙的快感。
这种撕毁自己用心完成作业的快乐,有一种无望挣扎的绝望之美,让程芮欲罢不能地划烂了整个英语本,直到她的笔突然一下触到了桌面。
尖锐的嘎吱一声,次声波穿透了耳机的屏障。程芮停住动作,仿佛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她连忙合上本子拿下耳机,王梅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女儿在桌前乖乖地学习,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还不睡啊?”王梅把牛奶放在桌上,看到她放在桌上的mp3,明白为什么刚才叫她没反应了。
程芮也微笑起来:“刚刚写完作业。”
王梅说:“那就好,喝了牛奶早点睡吧。”她摸着程芮的头发说,“妈妈明天要去进货,明早开车送你去学校,你早一点起床。”
程芮捧着牛奶杯说:“不用了妈,我能自己去的。”
王梅笑着说:“有车坐还不满意,真是傻孩子。”
她看着程芮喝完牛奶,然后把杯子拿走,叮嘱她:“明早记得早点起。”
程芮只能点了点头:“……好。”然后把闹钟调早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程芮比往常早到校半个小时。
因为来得早了,学校里学生还很少。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撞上了同样来得很早的秦许。
两个人在教室门口对了一下视线,程芮低下头给他让开了过道。
秦许也没说什么,大步从她旁边跨过去。
两个人这一刻都想起了一星期前相遇的场景。
只是心情各有不同。
秦许早来是因为秦兵起得早,他接到了不知道什么活要早上六点起,睁眼就开始怪许兰没早点叫他。
许兰辩解了一句,他就把许兰推到了墙角。
秦许一听到卧室里的声音,就默默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胡乱抹了一把脸来到了学校,还困着想去上趟厕所,抬头就看见门口那个梳着浅刘海,扎着低马尾的身影。
秦许眼中的程芮,出现在所有场景的时候,都清纯干净得像雪一样。
就说她站在门口的时候,望着秦许那一眼,让秦许莫名就想起语文书上的话:小扇微凉,夏日悠长。
秦许接着就想没想到我还会两句诗呢,他没想起这两句诗就是语文书最后一页的诗词拓展。
程芮垂头经过了,丝毫没有跟他套近乎的打算。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直到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
秦许跟徐骆几个人在课桌下玩牌动静太大,被数学老师张吕叫到黑板上解题。
兄弟几个根本都没有听讲,哪里解得出来,张吕就掰碎了粉笔头往他们脑袋上砸。
一边砸一边念叨:“就你们这几个流氓胚子,把全班都害得没法听讲!现在在学校不好好听讲,成天祸害同学,以后走入社会就是社会渣滓,祸害其他人!违法犯罪!我还见得少吗!”
秦许等人背对着众人,一声不吭地接受着张吕的言语攻击。
张吕用粉笔把他们的后脑勺都砸成白色的了,还不肯罢休:“你们爸妈花钱把你们送到学校来,你们几个就一点正事不敢,成天的偷鸡摸狗,偷奸耍滑!拉低全班的平均分,丢老师的人,丢父母的脸!”
“上我的课还不认真,真以为我跟你们班主任一样好性子?”
“一会下课就把你们家长全叫来!以后不听课就滚出教室,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穿得人模狗样,连初中的题都解不出来!到学校干什么来了?打牌!怎么没打死你们几个呢!”
“真是猪脑子,第一步是列算式吗?谁教你看见不完整曲线先列算式的啊?”
……
张吕就这么絮絮叨叨骂了将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