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后,老人眼皮倏抬,紧盯着许令禾的双眼笑道:“你可知本尊是何人?”许令禾乖巧点头,怎么不知道,这竹海都要给你大战天雷劈没了。
老人笑意更盛,努力放柔声音又对许令禾说道:“那你可愿随本尊修炼啊?”说着停下观察许令禾的表情,见她没有反应,又继续缓声说:“再则,本尊方才探了你的根骨。还算上佳,勉强是个练剑的料子。本尊误入这凡尘界,你我相遇也算有缘……”
说是问她愿不愿,可方才抓住的手却没有松开,看着老人眼底的期待,许令禾心一软,想起她前世的祖父。
见许令禾不作声,他又忙补了一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咯。”
许令禾被他的语气逗笑,又怕他恼羞成怒,于是憋着笑故作天真问他:“老人家,若您的徒弟宁可躺着看云也不修炼,当如何?”
老人有些疑惑,这是个什么问题。虽不理解,还是诚恳答道:“修行无定式,完成课业后,观云亦修行。云卷云舒,心随境转,顺应自然,便是道。若能悟透云变,亦是境界……”
听他这么说,许令禾稍稍放心了。其实她在下溪村也是寄人篱下,虽然叔婶一家都是亲人,但她有时还是感到迷茫,没有归属感。
跟老人去修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她反倒愿意去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
既如此,许令禾便冲老人温和一笑,端正跪好,对着老人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见此情形老人也是喜形于色,当即起身放声大笑,广袖一挥,许令禾被无形的力量扶起。
老人满意点头:“好好好,为师道号渊武,乃玄灵宗迎宵峰之主。今日收尔入门,盼尔日后修行勤勉,求得大道!”
许令禾点头称是,她不懂新出炉的师父口中说的什么宗门,但听他意思,他似乎是一峰之主,想来是有些实力在身上的。
渊武道君当即掐指:“即刻启程回宗,你还能赶上山门大选……”
许令禾闻言欲言又止,渊武道君见了道:“你我师徒,有什么便说罢。”许令禾这才看着渊武的双眼,恳求道:“师尊,徒儿想回村里,跟亲人告个别。”
闻言,渊武道君背过手,低头看着小徒弟垂下的头:“仙凡有别,羁绊太深于你无益。”
“徒儿明白。”视线里,镰刀静静的躺在地上,许令禾还记得儿时三堂叔偷偷塞进她嘴里的粽糕。
许令禾接着又说:“但无论是做人还是修仙,徒儿以为重要的是为人之道,徒儿生父早逝母亲改嫁,是叔婶养我六年待我若亲子,如今我擅自闯山,深夜未归。若是就这样走了,叔婶定会担心我的安危,会以为我就此葬身溪山。惹他们伤心,徒儿恐心再难安。”
缓缓神,许令禾抬起头再次鼓起勇气道:“师尊,请允许徒儿跟家人告别!”
渊武道君垂眸看着徒弟的头顶出神,他追逐飞升大道已有近一千三百多年。那些血脉相连的血亲,陨落的陨落,坐化的坐化,岁月模糊了深藏许久的亲情。
他早已记不清上一次和亲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了。
回过神来,渊武道君捋着长须点头,复杂的目光中带着暖意:“记住,无论你以后走到哪里,都要保持这份心性。”
许令禾闻言便知师尊应允了,当即欣喜万分,感激道:“谢谢师尊!请师尊随徒儿一道前去,徒儿带您回家!”
家……
渊武道君听见这个词又是一怔,遂温和浅笑,轻抚小豆丁徒弟毛绒绒的头道:“那为师便随你去看看。”看看是什么人能养出这般胆大的小儿。
许令禾忍住甩开师尊的手的冲动,乖巧点头,正要迈步:“嘶!”她一把抓住渊武道君的袖口才没摔个狗啃泥。
与此同时,已经一整个下午都没进食的肚子发出咕噜声,许令禾小脸一红,此刻恨不能当场钻洞。
见徒弟出糗,渊武道君被逗得忍不住大笑出声,他早已辟谷,摸遍几个储物戒,才掏出一颗辟谷丹,递给徒弟:“喏,拿着吃吧。”说着手上灵力一弹,紫光没入许令禾的左腿。
肿胀消退剧痛平复,她试着走了几步,腿一点都不疼了!
“师尊您当真是神仙手段!”许令禾笑嘻嘻地对渊武道君道。
对于小徒弟的崇拜,渊武道君十分受用,眯起眼睛捋了捋他的长须,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端的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行了,你尚未开始修炼,为师便带着你,你只管指路。”
许令禾见状已经对她新鲜出炉的师尊的性格有了个大概的认识,看来是个看着持重实则傲娇的老小孩儿。
“好嘞~”许令禾脆声应道。
此时圆月高悬,月光撒在渊武道君的身上,山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在凡尘界行走,根本不需要召出本命剑,御气便足矣。
渊武道君伸出手,许令禾自觉的握住。失重感袭来,她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漂浮在半空中。脚下的竹海渐渐变小,溪山整条山脉走向也清晰可见。许令禾给师尊指了方向,师徒二人急速向下溪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