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救回来又要杀了你,”他木然地呵呵两声,“我又不是精神分裂。”
路淮心情好像愉悦了,他起身从窗边捡起那把剑,又扔回给易南,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悠闲的调整,他不再追究,重新整装待发:“去找那个女人。”
昨晚他们藏在玛利亚夫人和福克公爵的婚房,在听完玛利亚夫人“吃人”的全过程后,迎来了黎明,同理推导,如果想要进入白天,他们必须要找到公爵夫人“吃人”的地方,说不定还要旁观她们进食自己丈夫。
城堡四通八达,但易南和路淮的方向感都很好,他们一路绕过了发现有荆棘守卫的地方,搜寻高楼层无果后,他们来到了一楼最接近塔楼的地方。
建造城堡的石头呈现一种灰土的质地,踩在上面硬邦邦的,还会发出哒哒的闷响。
易南正拎着剑,远远就听到了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四个青蛙人正推着板车往这边走来,头是扁的,身体是三角形的。
夜晚城堡的仆从是不会伤害他们的,不需要刻意躲,路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能在他眼里,现在能动的除了易南都不能算人了,他蹙眉问:“那是什么东西?”
“青蛙人,是城堡的厨师兼后勤,”易南解释说,“我做鱼的时候去厨房看到的,他们说他们白天在厨房做饭,晚上出来搬货做后勤,所以很少有人看到过他们。”
路淮毫不客气:“只会做那一股死人味的浆果液,也配叫厨师?”
那四个青蛙人嘴里不知道在叨叨什么闲话,夜路走到半途才看到旁边的易南,蓦然闭嘴,他们瞪着圆大的眼睛,呆愣地站直了身体,厚实的蹼从板车上离开,一些黑乎乎的碎渣滑落在地,他们错落有致地叫:“公爵大人好!”
易南看着板车上一堆黑黢黢的东西,闻起来还有股糊味,问:“你们在运什么?”
有一个青蛙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焦炭,公爵大人。”
白天烧柴做浆果液,晚上运焦炭,从逻辑上来说没毛病。
但对面的路淮向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去看塔楼楼顶,厚重的浓烟正在夜空中缓缓升起,易南感到疑惑:“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做什么东西?”
四个青蛙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攘几下,有一个下巴额外肥白的青蛙人嗫嚅着回答他:“不是我们在做,是夫人在做,她还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说是不要打扰她。”
“好像是在煮汤,我听到咕噜咕噜的沸水声了。”
“不不不,她是在炸肉,我听到滋滋滋的油炸声了。”
“你们都错了,我听到她挥刀乱劈,把砧板切得哆哆作响的声音了,她既没有煮汤,也没有煮肉。”
他们四个七嘴八舌起来,而易南听他们这么一描述,拼图一样凑出了真相,胃里一阵翻涌,但他没来得及拉住路淮,这位身心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大少爷径直走向了塔楼,推开门,一阵糜烂而浓稠的肉香扑面而来。
料理台上全是血,骨头渣四处飞溅,斜插进砧板的刀刃口都弯曲了,一旁堆着比人都高的火炉,火炉上架着一口大锅,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粗大的骨头缓缓飘到了锅边,露出了如墙灰般惨白的一角。
十几只苍蝇在铁锅上垂涎地盘旋,将落不落,藏在墙角的蜘蛛悄无声息爬过星星点点的血迹,结出腥臭的网。
路淮脸色未变,眼睛很浅地眯了一下,等到对面的木板咯吱一声被推开,追上来的易南一把将他拉进了旁边的小仓库里。
仓库里摆着成箱的红色浆果,味道比外面浅不了多少,能容人的空间狭小,易南只能半抱着他,握剑的那只手撑着墙,他低着头,浅浅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门外,推门进来的凯瑟琳夫人没察觉到她的厨房进了不速之客,拿出刚翻出来的大汤勺搅拌着锅里的汤,顺便挥手驱散了一下苍蝇。
她舀了一口色泽浓郁的肉汤,一饮而尽,满足地喟叹说:“也只有吃了你,我才能感觉勇气在我体内重新生发。”
之后,她踩着梯子,也不嫌烫,抓着骨头就开始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尖锐的牙齿不断地撕咬软肉,她带着恨意不停吞咽。
狭窄仓库里,旁听了这生动“吃播”的路淮无动于衷。
“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他冷血地若有所思,“原来是煮成汤,我都没想过能这样。”
易南明显被刺激到了,他眼睛一闭,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这是他这几天对路大少爷做的最越矩的行为,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别说了。”
他捂嘴的动作没什么强迫意味,只是轻轻搭了上去。
路淮被他半抱着,自觉自己对肢体接触的容忍程度高了一个数量级,他还来得及把人扯开,就看到易南全身一抖,背脊猛然弯了下去,头也几乎要撞上他的胸口,面色也一下子白了几个度,喉咙深处也发出了唔的一声。
“别说了,”面前人又低又哑地重复说,“.......要吐了。”
胃里翻天覆地,恶心感让易南眩晕,他头抵在一片温热结实的地方,恍然间他意识到这是路淮的胸口,自己不太礼貌,又强撑着抬起头,他的头发和脸颊都很柔软,唯有那鼻梁撑起了立体漂亮的五官,瞳孔涣散时更像是一副谁都能欺负的模样。
蓦然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头发,轻轻扯住,迫使他抬头,他难受地皱起眉。
路淮神色饶有意味,他目光在易南脸上逡巡,最后用威胁的口吻淡淡说:“你要是敢吐我就把你煮了。”
易南:“......”
资本主义真的好罪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