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挨过饿的人,是无法想象饥饿感的,那是一种能吞噬一切的疯狂欲望。
路淮猛地地扭过头去,眼神明灭,焦灼感从颤抖的指尖和胃爬升至喉咙,再到舌尖,那已经不是一种对食物的渴望,而是一种更为隐秘的、贪婪的对人的渴望。
渴望将人紧紧地勒在怀里,揉进骨髓里,从皮肤开始啃食,任由对方温热的血擦过鼻尖......
仿佛只有把每一寸骨血都嚼烂吞咽,把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味道都牢牢地刻入自己身体,才能缓解现在的饥饿感。
身体变得冰凉而沉重,路淮靠着衣柜门往下滑,他这动静把易南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上什么社交距离了,赶紧用两只胳膊把他一抱,但是路淮身躯沉重,他只是止缓了下落的速度,最后还是无济于事,两人一起跌坐在衣柜最深处。
衣礼服裙袍扯落下来,各种气息混在一起,易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紧,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完,路淮就忽然用力把他推开了,他后背差点撞到衣柜门,满脸茫然。
路淮应该从来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姿态,他侧过头,几缕黑发散在额前,轻轻地喘着气,殷红的嘴角因为干燥有点泛白,眼尾透出几丝细碎的光,嗓音像是很久没喝过水般沙哑:“离我远一点。”
那语调像是想喊出来,却又因为极度乏力,变成了一种平静而压抑的低沉。
易南怔了一秒,刚刚那一推的确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大了,但只要戒指还黏在一起,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路淮这模样明显不对劲。
外面的吧唧声还没听,易南冷静地原地坐了下来,很好地遵守了“离他远一点”这个命令。
过了一会,他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静谧的空间里,路淮深深浅浅地呼吸着,很难承认什么似的,他轻皱了下眉,才说:“有点饿。”
有点,剔除掉面子和自尊的影响,易南想,他实际上肯定是非常饿了。
他像是研究什么文物一样盯着路淮,没放过这人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第一反应是一天没吃东西又跑了这么久肯定会饿,随后他又蓦地想到:不对,饿的话他推开我干嘛?!
“不是一般的饿,对吗?”易南脑中里滚过无数想法,最后怀着一个猜想问,“你想吃什么?”
他注意到路淮喉结动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美食摆在自己面前的下意识反应。
易南:“......”
猜测被证实了,“公爵夫人”因为饥饿生吃了“公爵大人”,路淮也会因为饥饿想要吃了自己,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沦为别人的食物,他叹了一口气:“又是游戏设定,难道每一届公爵大人都是被公爵夫人吃掉的吗,这游戏也太十八/禁了。”
“我也饿过,”易南眼带同情,“我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想要扑过去啃食的欲望如此强烈,路淮必须牢牢地握紧缰绳把自己压制在原地,听完,他眼睛一弯,竟是笑了,并没有什么温良的意味,像是看到误入自己领地的小兽,他凉凉地问:“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懂什么?”
“如果不是饿到极点,”易南摊手作坦白状,“谁又愿意去吃蚂蚁和蝴蝶,那又不是正常的食物。”
他给别人的感觉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乐天派,对所有的作死决定敬而远之,并且自带一种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的闲适感。
骤然听到他这番过往剖白,路淮像是误入了一片从未有人踏足的秘密花园,那里弥漫着过去和真实的味道,是一个人的内心。
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
易南低头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你还能撑多久?”
路淮:“......难说。”
易南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说话时他神情平淡地好像不在乎任何事:“也不是不能给你吃,你下嘴轻点,别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吃几口垫垫肚子就行,算时间再熬一会就天亮了,任务结束之后说不定就不饿了。”
他胳膊偏瘦,但该有的肉一点也没少,线条紧实,露在空气中,闪着淬玉般的白。
路淮用极端冷酷的目光审视着他,内心充斥着荒谬和怀疑,与此同时,他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露出大半截的胳膊有着强烈到摄人心魄的引力,一瞬间他舌尖都盈满了草莓味,这时候理智好似完全退却,只想遵循疯狂的进食本能。
幻觉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尝到了易南的味道,他看起来离失控只有一步之遥。
随即他嗤笑一声,是在嘲笑自己,收回视线后,他用力握紧拳心,鲜血顺着指节开始滑落,他又张开手,嘴贴近掌心,把自己掐出来的血一滴不留地全部吃干净了。
黑暗里,路淮那双锋利的眼睛里同时含着冷意和笑意,又有一丝天之骄子的傲气
——他不屑于游戏规则,非要凌驾其上。
而现在他做到了,整个人如风雪中凛冽又凶悍的野兽。
他说:“把你的手拿开,不需要。”
易南被这副画面震慑到了,还呆呆地伸着手。
他想,这......这真是个狠人,惹不起惹不起,出了游戏还是绕道走吧,金路集团的总部大楼的方位他已烂熟于心,余生都不必再见。
衣柜里闹出了不少动静,外面的“公爵夫人”却没有察觉,应该是在专心进食。
等到饱餐一顿后,她又戚戚怨怨地嘶哑着嗓子说:“火那么大,等到我赶到时,信已经快被烧完了,我拼了命地去抢那些燃烧的碎屑,最后却把手和脸烧成这样,公爵大人,爱一个人可没办法一直囚禁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