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下来,那些小弟的动作也都僵硬了,好在那个口哨声停了。
易南举着对讲机,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得对面魂都快没了,大抵所有犯罪都市的警长都有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地盘上的银行会在什么时候被抢劫团伙洗劫一空。
对讲机灯光一亮,面对的语气颤抖着:“.......什么卡?”
“没事,”易南开口时心就虚了,现在慌得一匹,外表装得稳如老狗,继续麻木地推动着剧情,“你当我在开玩笑。”
说完,他拿出腰间的枪放在保险箱上,金属和合金碰撞出清脆的闷响,这一下犹如无声警报,对面楼顶负责远程监控的警员立刻在耳麦里狂喊:“绑匪有异常举动!!可能有危险!!”
警长紧张地声音都变尖了:“不要轻举妄动!”
易南:“?!”
他腰间这不辨真假的枪足足几斤重,你们绑在身上走个一千步试试?腰都直不起来,还不让人放了,而且他就是放了个枪而已啊!
银行外面的警笛声兀然变大,红□□光爆闪,甚至一度压下了日光,周围被压制的人质尖叫几声骚动起来,开始远离中心圈。
面具小弟举起冲锋枪,冲着天花板穹顶开了一枪:“嘭!”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口哨小弟看着这场游乐园般的犯罪狂欢,走动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对着易南,由衷嬉笑道:“老大可真会跟他们开玩笑。”
一个放纵不羁、蹲在银行柜台上的小弟嗤笑一声,不屑道:“这群条子真是草木皆兵,这么快就拜倒在我们老大的威名下了。”
易南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们来抢劫简直就是埋没了他们的捧杀天赋,他们该去的是相声舞台。
“保险箱密码,”等到万籁俱寂,他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句,同时从有限的观影记忆里斟酌处一套专业的绑匪说辞,“告诉我我就放人。”
以他现在的身份,以他现在的穿搭,说出这句话来毫不违和,易南为此感觉到羞耻。
“好,这边明白你们的要求了,要先保证人质的安全,”对讲机里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全然消失,只有独属于警长的独特嗓音,但易南听力极好,似乎能透过无线电信号听到那边刻意屏息却难以抑制的众人的呼吸,“给我们一点时间。”
易南看向手腕上的表,他做网管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跟他说过什么这个机子再给我留一个小时,这会员再给我延两个小时之类的,刚准备开口说:“别着急,慢慢来。”
结果那面具小弟看到他盯着表,那面具下的神情难测,他立刻解读出他们老大应该十分不耐烦,迅速拿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对讲机,又吼了一句:“我们老大耐心有限,只给你们十分钟!!”
【倒计时 10分钟】
不停跳动缩减的红色数字浮现在易南眼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小弟,心想:“我真是谢谢你哦。”
对讲机没了声响,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恍如所有的声音和触觉第一次进入大脑皮层,那串数字依然如此鲜明地在铭刻在视线前方。
易南在眼前的空气中挥了挥手,数字没有丝毫的变动,如梦似幻,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里有点东西了,一番探索无果,他开始环顾四周。
人数还是很好清点的,他大概掰扯出了自己手下有12个人,总共13个人的抢劫团队,跟足足30多个人质数量不成正比,而外面有数以百计、源源不断的警员。
这群人来抢劫?真不怕出了这栋金碧堂皇的银行就被网起来?
易南心中刚浮现出这个疑惑,那边有个男性人质看到绑匪不注意,站起身来就要跑,那口哨小弟身手敏捷,像猴子一样地连跳了好几个办公桌,最后猛然起跳落在那人质的面前,差点没给人狠狠撞上,那人质面色一变,堪堪止住脚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口哨小弟还摆弄着手上长长的M P 5,面具下泄出一道嘲讽的笑声。
好吧,易南收回自己的目光,忽略自己背后起来的冷汗,看来是威慑效果太强了。
时间变成了三分钟,易南还没有离开保险箱一步范围内,正当他打算重新整理关于这个游戏世界的思绪时,眼前又被红光占据,那尖锐的警报声好似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他牙关一紧,差点没哼出声。
【警告!警察已经突围到8层楼!游戏即将失败!】
这种没有任何预兆的提醒让易南十分头疼,他紧紧地握住那把质地坚硬的枪。
他一个不玩游戏的人都知道,游戏失败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更何况耿跃没少在他耳边念大神一般的碎碎念——什么游戏进入BAD ENDING肯定是要死人的,而GOOD ENDING又分很多种了,不少大神还能打出无伤和隐藏。
他当时怎么就没多听一会!
易南揉了揉太阳穴,游戏警告已经消失殆尽,只有倒计时在无声走动,而面前的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蹲在地上的人质们缩成一团,几个绑匪小弟在持枪走动进行威慑,剩下的要么是在摆弄枪,要么是在清点旅行提包,易南竟然还看到有个人在那边薅摆在角落里的散尾葵!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拍了拍旁边的戴着哑剧演员面具的小弟肩膀,问道:“哪里能看到大楼的监控?”
那小弟显然被吓了一跳,看到老大第一次和自己搭话,不胜荣幸,赶忙从自己背包里翻找,与此同时,易南也拿起对讲机,平静道:“现在停下所有动作,不要再继续往上走了,不然我们无法保证人质安全。”
说实话,这是他能想出的最适合当下语境的威胁了,但是他明显经验不足,语言太书面化,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会说出的话,其实“你们敢上来,我就弄死他们”这类话要更适合一点,但显然易南并不想那么野蛮。
他穿着和他马戏团小弟同款的工装裤和皮靴,白T外套着一件黑色夹克,身材比例极好,远远看去明朗而有型,连手上碎掉的卡通腕表都像是某种抽象主义行为艺术。
夹克本身锋利版型所带来的那种酷帅酷帅的劲,被易南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那清晰突出的腕骨彻底冲散,只剩下如山林晚风般令人放松的松弛感。
作为整个大厅明面上的秩序掌控者,易南戴着那副黑眼红唇的橡木面具,周身充斥着让人忍不住靠近又因为危险而战栗的神秘氛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探究那面具下是怎样的面容。
哑剧小弟拿出一个平板,上面显示出整栋银行大楼的3D立体透视图,出口和电梯的分布线路落入易南清棱棱的眼中,这玩意可比单纯的电子监控要先进得多,他拿到手之后暗暗惊奇。
大学里他曾经闲着没事去铁路站干兼职,安检的活,每天的工作任务就是打开箱子关上箱子打开箱子关上箱子......或许他本来就很适合躺平,这么一份无聊到蛋疼的工作他竟然能坚持干下来,最后还被一个乘客送了锦旗。
易南现在还能回想起他当时举着锦旗在镜头前清澈而愚蠢的笑容,不过多学知识还是很不错的,比如现在,他就用上了。
他手指在平板上轻点,解除了断电——他们刚刚用完电梯就把整栋大楼的电都停了,随后又碰了几个英文选项,大厅里的热能侦测仪全面启动,从8楼往下,稀稀疏疏地显出很多红色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