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维持着诡异的寂静

闵玧其意识到眩晕已经过去，如梦初醒般站直身子离她远一些

自己自顾自说了一堆刻薄的话，然后站起身就晕在她身上...

...真是...

丢脸又羞愧，混着一些微妙让他无法分辨出的情绪

苍白的脸上爬上一些红晕，他视线闪躲，嘴唇嗫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对方看出他的不自在，观察到他站立时脸上没有勉强的神色，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玧其xxi，我说的医疗补助仍然有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即使不做手术也请接受一些基本的治疗吧”

他却没有立刻接过那张写有她联系方式的纸条，而是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帮我？”

“帮助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如果我有能力帮却视而不见，这才要被问上一句为什么吧？”

闵玧其垂眸，可是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视而不见的人。

不是责怪，而是觉得理所当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够不容易了，谁还有闲心去帮助别人呢？

他越来越意识到，在这个社会，冷漠才是常态，突如其来的帮助往往别有用心。

他想起那个在网络上认识的制作人，得知他初到首尔没地方居住时热情地邀请他合租。然而夜晚，他就偷偷潜入他的房间。

闵玧其在对方的手伸进他的裤子前将床头柜的灯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他当夜就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去附近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一夜

18岁的闵玧其活在一个铁箱子里，刀枪不入，虽然这时不时让他自己也感到逼仄，感到窒息，但是也只有这样

才能保护那一颗因为太早进入社会而动荡不安的心

他不相信有人真的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毫无目的地帮助他

可是，他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图谋的呢？

想到这里，闵玧其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说到原因，玧其xxi，我并没有那么无私”她说

果然...

听到这句话，闵玧其反而松了一口气

“在你身上，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研究的论文方向。所以”她把纸条往前递了递，露出一个笑容“玧其xxi，你愿意当我的医学样本吗？”

—————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也不用顾及太晚洗漱吵到舍友

把溅有泥点的衣服洗完晾好，全秀玄才躺到床上

虽然精神很疲惫，但是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空调机运作的声音，和她清浅的呼吸声

脑子里习惯性地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第一个浮现的画面，是闵玧其的眼神

［比起未来，我更想抓住现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带着狠厉的坚决，总是微微下垂的眼睛展露出攻击性

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

不是客气的疏离，而是带着些尖锐。

哪怕会伤到他自己，也要竖起尖刺掩饰自己快要泄闸的痛苦

［我们不一样］

闵玧其也没说错，他们确实不一样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他一样那样纯粹地，仅仅秉持着喜欢去做一件事

哪怕那件事带给他更多的，是痛苦

她看出了闵玧其在说完那些话后的懊恼，

作为医生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患者，虽然她还没有接诊过病人，但是见习期去过各种各样的医疗机构，无论是首尔最高级的私立医院，还是社区里的健康中心，都有或因为病痛，或因为不信任，对医生、护士破口大骂的患者。

有的患者看他们是见习生，言辞间更是不尊重

所以闵玧其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想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流露出的痛苦...

全秀玄不自觉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即使外表再冷硬，他也不过是和她同龄的19岁而已

嘴中的不在乎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因病痛感到害怕和胆怯的心

所以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全秀玄的，不如说，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他只有一遍遍警告自己没有退路，才能咬着牙趟过日复一日的让人窒息的黑暗

［像你们这种前途光明的社会精英，是不会懂的］

前途光明？

她把头埋到枕头里

她只是习惯性地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

然而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一条符合社会期望的路，但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她想走的，她自己都没弄清楚。

只是麻木地走着的人，算得上什么前途光明呢

梦想啊.....

她又想到那个词。

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让人甘愿咽下痛苦，近乎以生命为燃料，只为奔赴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帮助闵玧其，她的确有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