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尉那边如何?”
“业已安排妥当,许都尉出身寒门,遭受排挤打压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说明原委后他提了条件,已将他家中妻小接到庄子里保护。”
“好,你告诉李瑾七月初八,呃——”
乌玉玦收起信纸,刚站起身却忽觉心脏一阵绞痛,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不稳,扶着桌子半跪下去。
“主子!?陆先生——”
顾方大骇,忙叫人请陆牧来看,乌玉玦捂着心口抬手示意无碍,但痛感如附骨之疽,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是伤病,而是一种近乎撕裂的、陌生的钝痛,仿佛有人正用钝刀一点点剜他的血肉。
一阵揪心难过的悲伤情绪毫无来由地涌上心头。
冥冥之中,乌玉玦抬起头望向虚空。
“他在找我。”
顾方不解:“谁?主子,要不叫陆先生来看看?”
乌玉玦抬手拒绝,声音嘶哑:“苏听泉。”
“苏先生?可我们的人还——”
“他出事了。”
乌玉玦闭起眼睛,喉结滚动,努力压抑情绪,突如其来的疼痛开始缓解逐渐消退,只余胸腔一点闷痛,和心底克制不住的焦灼。
“所有计划的时间提前,按照他从前预估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初三。”
傍晚,罗生门暗牢
滴落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几颗铁钉放在桌上,染着一层暗红,红隼低眉垂首走到门官前行了一礼:
“门官大人,他受过训练,不会招的,不若杀鸡儆猴,给其他存了心思的人做个样子。”
门官打量着红隼,良久留下一句“你安排吧”便转身出了暗牢。
拐杖磕在地上,哒哒地的响声逐渐远去,两个守卫将门关上后隐在一旁。
红隼回到苏听泉面前,看着已经失去意识低垂着头颅的人,缓缓抬起手,动作极轻地从怀里掏出药瓶,将金疮药撒在他伤口上。
这金疮药中含有麝香、冰片等成分,撒在暴露的深层伤口处痛感更强,苏听泉微弱地呻吟出声,但并未睁眼,只听得红隼压低声音附耳道:
“我已尽力免你皮肉苦刑,但背叛组织绝无转圜余地,隐羊,三月之期将至,噬生之毒即要发作,你自求多福。”
随后牢门关闭,红隼离开,苏听泉缓缓睁开眼,又失力闭合,陷入了沉睡。
两天后,没有解药的压制,苏听泉体内毒素爆发,心痛如绞。
他算计着日子,忍着痛克制嗓音颤抖问送水的看守:
“今天是,廿七了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叫住看守,称自己愿意说出李瑾下落,条件是见门官一面,那看守下去后,苏听泉被晾了一天才见到门官。
“现在大街小巷应该已经传遍了,今上矫诏,后……陷害端王以保皇位……”
连日来身心耗损,苏听泉声音低哑,只能断断续续边喘息边说到,门官走到近前,用拐杖顶端抬起苏听泉满是血污冷汗的脸,嗤笑一声:
“流言而已,又无实证,你费尽心机放走李瑾,又不惜己身回到罗生门,就是为了这些陈年旧事?”
苏听泉定定看着门官苍老枯干的脸,忽然偏头一笑:
“你怎知并无实证?”
门官面色骤变。
“我要见门主,那个高高在上操控杀手执掌生死的幕后之人。”
眼瞧着门官眼中狠厉,苏听泉长舒一口气,克制自己颤抖的嗓子道:
“门官大人应当知道从我身上撬不出答案,其中关窍还请细想,否则若哪一日真相大白,天下共愤……”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门官一字未言转身离开,苏听泉直看着人影消失,牢门关上,强提起的那口气才终于撑不住散了下去。
分筋搓骨一般的痛意席卷全身,苏听泉知道这是噬生之毒在侵蚀身体,昏沉中他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猜错了,或者门官来送解药送的迟了,自己当真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乌玉玦会是什么感受。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还要套公式一般从别人口中将行为和情感对号入座,对自己大概也只是些想要弄清楚的研究心态。
若是读了自己留给他的那封坦白的书信,如今也怕是将自己当做孤魂野鬼一般远远避开了吧。
应当不会伤心难过。
想到这,苏听泉觉得没有拖累别人,甚好,但又想,如此,数年以后,便没人会记得我了,也没人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来自不同时代的孤魂。
思绪起起伏伏,苏听泉终是在痛感中晕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时,冲天火光映入眼帘,焦糊的味道夹杂着血肉的腥臭。
苏听泉撑着地面踉跄起身,茫然地看着明显不是自己的,一双稚嫩幼小的手。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