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同样不示弱地和他对峙,最后,泉奈叹了一口气把他的蓑衣披在我身上,然后给我戴上箬笠:“真是任性的公主啊,这里的仆人可不会想到尊贵的姬君会想在大雨天游出去。”
雨真的很大,泉奈问我想去哪里,他的声音隔着雨变得模糊,雨把他淋成了落汤鸡,连带着在他背上的我也不由湿了衣襟,然而体温却顺着他湿透的衣服传递过来。
我对他说:“去哪儿都好,别去有人的地方。”
于是他带我去了南贺川。
没有规划过的南贺川,因为大雨和还未被那惊天一战分流,南贺川的水汹涌而湍急,这里没有桥,一颗巨大的树木横倒,上面是滑溜溜的青苔,旁边是崎岖的小路,除了忍者很少有人能走过这样的路。
泉奈脱下自己泡满水的外衣对我抱怨:“满意了吗,绯姬大人?这里除了我们俩,绝对一、个、人也没有哦。”
这时候他倒是坦露了几分真实的少年模样,我看他被雨淋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样子笑了笑,把头上的箬笠扣在他脑袋上:“给你挡雨,泉奈君。不用谢谢我。”
“都已经淋湿了还挡什么雨,绯姬要是生病了我可就麻烦了。”
泉奈不由分说想把我遮住,我却解开了蓑衣往旁边一丢,连脚上的木屐也蹬掉,趁着泉奈愣神的机会没有靠查克拉,自己跳上了布满青苔的巨木。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我繁复的衣裳,我站在巨木上遥望奔涌的南贺川对岸,凭借着只剩一边但依旧优秀的视力看到了对面一个晃动的白点,我低下头看泉奈,竖出一根手指说:“提问,泉奈君,你知道为什么精怪要在大雨中游回大海吗?”
泉奈靠近我想把我拖下来,我用手指戳住他的额头,为了稳住脚底扶住了他的肩膀,泉奈警觉地握住了我戳向他额头的手,然而本来就没多稳的箬笠也掉了下来,滴溜溜地顺着坡道滑进了河里。
“回答我吧泉奈,我可没那么好打发哦。”
泉奈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雨水落进了他眼睛里他也能一眨不眨,看来忍者就是这样嘛,没有必要的时候像个人,一旦有必要了就像把兵器。
我是贵族,泉奈是忍者,他得听我的。
更遑论宇智波还有求于我。
我想泉奈脑子里大概会想这些东西,他再一次屈服了:“我不知道,绯姬能告诉我吗?”
我想抽回被泉奈握住的手,但在这一点上他显得格外强硬,简直就像是对我无声的抗议,和饭桌上迫于父母威严必须吃饭可是还在生闷气的小孩只能狂吃白米饭不吃菜来表达抗议那样同等的幼稚可爱。
我严肃脸:“因为雨是天空的眼泪。泉奈你怎么一脸‘什么鬼’的表情啊。”
我忍不住笑了。
“绯姬,在任性自我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啊。”
“咦,原来泉奈想过我不是贵族吗?”
泉奈偏过脑袋不说话,我也没追问,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是因为爱。”
“靠近它就靠近了痛苦,远离它就远离了幸福——有人曾对我这么说过。”
泉奈又转过头静静地望着我:“是水之国的御台所大人吗?独自嫁到遥远的国度却并不幸福,怀念着故乡的人和景又无法回来。”
水之国御台所?伊集院夫人?的确,那个女人作为火之国大名的妹妹嫁给了遥远的水之诸岛的领主,她身份尊贵却又孤独无比,因为思念故乡于是建了一座寺庙供奉火之国来的和尚,又由于频繁出入而让他人指责她暗通曲款污染了水之国贵族的血统。
她幽寂而痛苦,但她又强大无比,在我的世界里直到二代目千手扉间去世的前几年她还把控着水之国的权利,后来因年纪过大病发而死。
我没有反驳,只是仰头迎接了冰冷的雨,然后告诉泉奈:“雨是陆地的海,人要乘着船才能渡海,要打着伞才能躲雨,但是精怪并不为海的莫测而困扰,它变出双腿就像人凿破了船舱丢掉了伞,尽管痛苦它却甘愿为了靠近而离开海洋,游回大海的时候它也抛弃了幸福,世间的故事总是这样,要舍弃一方才能得到一方,不愿远离又不想靠近,真是贪心啊。”
泉奈不解,他问我:“为什么会贪心?绯姬想得也太多了吧?要是想要就要不择手段去得到,贵族也会讲究所谓的道义吗?”
“不择手段……”
我缓缓地笑了,我确实有在“不择手段”,去温习那些熟悉的、诡谲的人心。
我低首,“所以,泉奈会成为我的共犯吗?用‘不择手段’的方式去达成我们的目的。”
我们各自心怀鬼胎又心知肚明,各自防备又互相算计,我像精怪一样发出蛊惑渔人的声音:“我尚且年幼,需要宇智波的帮助,御台所大人也需要我的帮助,我来到火之国孤立无援,我们会是最好的盟友。”
泉奈看着我,他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像是要用掌握我性命的方式来确认我的真心,他需要,宇智波也需要,我不是好糊弄的人,泉奈会同意的。
“为了保护族人和亲长,为了在这世道活得像个人,我来到了火之国,遇见了你,而你也恰好答应了我,为我送出家书,泉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是贵族你是忍者,我不需要你和你的家族效忠我,我们是平等的,是盟友。”
“泉奈君,你怎么想呢?”
雨还在下,只是从哗啦哗啦变为了淅淅沥沥,我和他笼罩在雨里,宛如行走在陆地上的海洋中。
被精怪盯上的渔人会逃脱那非人的诱惑吗?
泉奈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