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格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血氧指数之前在山镇的时候就已经测过一次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检测自身的身体状况,所以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
“现在这里的海拔有多高?”惊蛰突然问道,之前因为终于抵达大本营,他们只顾着放松和拍照,谁也没有想起这个问题。
“4200米左右。”
格勒的回答让众人兴奋了起来。
“哇!”
“我们今天也上升了一千米左右的海拔!”
“但我觉得我的身体还好,没出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说话间,格勒拿来了血氧仪,挨个测试之后,发现确实所有人的状态都还好,可以参加明天的冲顶。
大家于是在格勒的招呼下陆续钻进小帐篷,无论此刻是否有睡意,为了明天的行程,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锦里睡得并不安稳。自从十五岁那年的慕峰之行后,这是她时隔多年再次参加登山活动,再次睡在帐篷里,只要一闭眼,她就会想起那个混乱迷茫的夜晚。
木格不见了……
木格不见了,至今都没人知道他究竟倒在了慕士塔格峰的哪个角落。
她仿佛又听到了那晚从帐篷外传来的凛冽风雪声,呼啸个不停,那雪真大啊,刮在人身上冰冷得像刀子。
睡在她左右的花城跟夏晴天也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锦里知道,她们也没有睡着,毕竟是第一次登山,4200米的海拔对身体多少还是有一点影响。但这些都是正常反应,所以锦里并没有理会。
转眼就到了凌晨两点多,格勒跟次仁来叫他们起床了。
大家笨拙地穿好全套装备,戴上头灯——帐篷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靠头灯照明,才能看得清周围的路。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不知为何,锦里突然有一种预感。
草草吃过早饭后,众人就在格勒的带领下出发了。三个协作仍保持着昨天徒步时的队形:格勒打头阵,次仁走在中间,桑吉拿着相机跟在最后面。
起初,路比较平缓,黑夜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知不觉就放轻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听得见行进时衣物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他们也看不见周围的景色,很长一段时间,眼前只有头灯投射出地面的亮冰与白雪。
随着时间的流逝,队员们之间的体能状况出现了差异,锦里、摩羯鱼和夏晴天走在第一梯队,剩下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连人影都看不着了。
跟锦里三人走在一起的自然是一直打头阵的格勒,但不知何时桑吉也跟了上来,在他们身边沉默地拍着照。
夏晴天觉得奇怪,正好格勒招呼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下,她连忙揪住锦里追问:“不是一个协作负责两个队员吗?怎么我们三个人要两个协作来跟着?”
锦里也觉得奇怪,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想错了。
“格勒说,这次带队的本来就只有两个协作,就是他跟次仁,他们是每人负责照顾三个队员,桑吉只负责拍照,不负责带队。”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转头一看,夏晴天也已经呆住了。
他们一直想错了,夏晴天跟其他人没有登过山,锦里没有跟过商业队,他们都不知道商业队的带队习惯,所以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夏晴天的朋友夏梦受伤一事,并不只是单纯的意外,至少当时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他们都忽略了的人存在着……
就是摄影师。
夏梦参加的那支登山队,所有人初次汇合后,在酒店门口拍了一张大合照,当时替他们拍照的,就是随行的摄影师。
根据商业队的运作方式,拍完照后,摄影师也会跟着队员还有协作一起去大本营。但是夏梦出事那晚,其余人在一起开会,也拍了一张合照,加上拍照的队员何医生以及缺席的夏梦,前后两张照片的人数刚好能够对得上,这恰恰说明那张会议照里还缺少了一个人——就是摄影师。
其他队员应该不是故意要隐瞒摄影师的存在,只是他们那支队伍的人数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人一多,他们也只能各自确认自己的协作都在场,然后就以为没有人缺席吧。
他们忽略了,或者也可以说根本没有意识到,队伍里还有一个摄影师。
至于那些协作,他们肯定是知道那晚摄影师不在场的——那可是他们的同事——为什么却没有协作说出这件事?反过来想,他们隐瞒这件事,正说明夏梦的事不是意外,而且跟摄影师有关。
这么一来,摄影师当时一定是跟夏梦在一起。
至于夏梦,为什么身体不适的她,会出现在距离帐篷几百米远的地方?是摄影师带去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将人带到一个距离帐篷不远不近的地方?如果想伤害她,这点距离也太容易暴露了……事实上,昏倒的夏梦确实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不是吗?
锦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夏梦一定是自己走到那个地方去的,在高海拔的地方身体出现不适,一定不能睡得太早,而要尽量适应环境。所以夏梦没有参加会议,反而在附近闲逛,她是在试图适应大本营的海拔。
然而走出几百米的距离后,她就被石块击中头部,受伤昏倒,当时只有摄影师在场,也只有夏梦跟摄影师两个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夏梦的受伤是意外,还是人为,与摄影师有无关系……这些谜团,还没有完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