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又那么轻盈,轻盈的洒在身上,就连声音也是好听的!
浣纱的少女们好似永远没有烦心事,笑得跟银铃似的!
那时天那么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竟像是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的熠熠发光。
眼尖的姑娘发现了一只大鱼,指着河水,大声嚷嚷着,“抓起来,今晚吃肉!”
秦小川才刚和她们打闹完,本是累得半死,可这一会儿众人看到那条大鱼,小姐妹们纷纷看向了她。
她们咽着口水,满眼贪婪的看着她,好似她才是那只可以红烧的鱼。
谁人不知,她秦小川在洲西村是出了名的虎。
于是她也只能无奈的脱下鞋,赤着脚,笨拙的爬到河里。
旁人折了一根尖锐的树枝,丢给了她,秦小川一下没接住,狠狠的砸中了脑袋,虽然很疼,可她却乐得咯咯笑。
她拿着树枝,踩在不深不浅的河水里,追着大鱼跑,好几次都险些抓到,却总让它逃脱。
她累得气喘吁吁的,见那只大鱼终于不再乱跑,这下卯足了劲就往那边叉去,谁知鱼是抓到了,她也摔了个大跟头。
而且,她还划破了脚趾头!
她的脚趾头立时就流出血来,那血汩汩的流着,染红了周边的水,却一下又被河水冲淡,好似没受伤一般。
可她疼极了,爬也爬不起来…
岸上的人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嚷嚷着让她快上去,她委屈巴巴的险些哭起来。
谁知她一下被人拉了起来,还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臂膀,她竟然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只知道她被一股温暖包围起来,她本是浑身湿透,冷得发颤,这一抱,彷佛是晒了个大大的太阳,暖呼呼的。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才抬头看着那人,那人扬着头,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可她知道,是顾辞!
可她一看到他就来气,踢着腿,大声嚷嚷着,“我的鱼,今晚要吃红烧鱼!”
顾辞无奈的低下头,正好就触到了她的眼睛,秦小川一时颤了一下,心慢了一拍。
她哼了一声,索性不再看他,任由他将她放上岸去。
顾辞再次去河里拾起她的鱼,踱着步,笑嘻嘻的举到她面前。
他的下半身湿透了,而身上的衣裳也因为她斑驳着水渍,这些水渍几乎要把他浸湿,隐隐约约便能看到他的身躯。
他的呼吸起伏着,秦小川就那样看着他的胸口,一下就想到刚才待在他怀里的模样,顿时脸上一片火热!
也不知刚才的姑娘们都跑哪去了。
如今,竟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这个顾辞。
她顶讨厌这个顾辞的,顶讨厌他戏弄自己,顶讨厌他说胡话,他还三番五次的惹她生气…
可是,他每次都能在她危险的时候救她…
“你怎么会过来?”
她拿着自己的树杈,看着动也不动的大鱼,却不看他。
“还疼吗?”
顾辞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掰开她的小脚丫,仔细的检查起来。
秦小川抽开脚丫,脸顿时红透了,“谁让你乱看的,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脚是不能乱看的吗…”
顾辞一下便笑出声来,“你都要嫁给我了,看了你脚丫又如何。”
他突然凑了过来,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哪里沾湿了水,他的脸上点着水滴,看着竟然更加好看了。
可那张大脸实在让她看得生厌,她后退了一步,可怜巴巴的,又似乎是撒娇
“疼,疼死了…”
可顾辞话还没说,就丢下她走开了。
秦小川顿时气了,可又不能起身追上他,只得臭骂着,“臭顾辞,你去哪啊?”
她捡着地下的石头,狠狠的丢向河水里。
可又越想越气,都说送佛送上西,他把她带上来,怎么不把她带回家…
亏她阿爹还给他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简直不要脸,简直就是贱,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秦小川一边咒骂着他,一边丢石头,谁知道还丢到了人的身上,而那个人还是顾辞…
他怎么回来了…
那她骂他的话,岂不是全被听到了…
秦小川顿时心虚极了,但却不低头,反而仰着头,问道,“你跑哪去了?”
顾辞没说话,只是蹲下将手中碾碎了的艾草敷上她的伤口处。
秦小川疼得直叫,差点破口大骂起来,直到那痛感消失,才看向他,不情不愿的向他道了声谢。
顾辞再次把她抱起,她一边手中拿着树杈,直直的举向天,一手抱住他的脖子摇晃着腿,乐呵呵的。
这时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刺得她眼疼。
才一会功夫,眼前都能映下一圈圈的光晕来,光晕是五颜六色的,而阴影是黑色的,她眨巴着眼睛,还是看着天,觉得这样十分好玩。
“ 一个丁老头儿,借我俩煤球儿,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买了一个烧饼,三毛三,三根儿韭菜三毛三,一块儿豆腐六毛六,两根儿韭菜不要钱。 ”
秦小川蹦跶着腿,乐呵呵的唱起歌来。
她只会这首歌,还是阿哥教给她的,但她总也唱不腻,每天都要唱上一句。
“顾辞,我唱歌好听吗?”
她终于不看着天,笑嘻嘻的看着他,顾辞轻笑了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今天我就破例让你在我家吃饭,这个做红烧鱼的光荣使命就交给你啦。”
“好,给我媳妇做好吃的咯。”
顾辞也跟着她笑,随后又贱兮兮的让她生起气来。
“死顾辞,谁是你媳妇…我才不要…”
阳光正好,照得他们的青丝乌黑发亮。
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阳一样,温暖又耀眼…
一路上都是她轻盈的歌声,听起来无忧无虑的…
这天,村里的小花要嫁给隔壁村的三儿了。
洲西村也是好不热闹,妇人们早早的来到小花家,给她换上喜服,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再把她的脸涂得红扑扑的,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直夸新娘子漂亮。
小花现下脚上穿着新的红缎子绣花鞋,头上戴朵红绒花,脸上红扑扑的,小嘴似个樱桃。
这全身上下都是红,衣裳是红的,鞋子是红的,就连家里面也挂着无数的红缎子和红灯笼。
那红灯笼是纸糊的,薄薄的一层,里面燃着一根烛,把灯笼架子都映得一清二楚。
红灯笼外边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下面是一簇簇红色的流苏。
这时已经黄昏,暮色唯美柔软,夕阳从指缝中穿堂而过,洒落一地的挽留,笼罩旧日的时光。
小花同小川一起长大,最是舍不得她嫁人,待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的,可外边鞭炮一响,旁人就拉她上了牛车。
那头平日里用来篱地的牛,现在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红缎子。
有几人跟在牛车后面,吹着唢呐,一阵抑扬顿挫!
唢呐是乡村最为嘹亮最为通透的声音,可以说,它是生长在乡土中与村民古朴气质最为接近的乐器。
每每喜事丧事总能在乡村听到唢呐的声音,人们以二目视之,双耳听之,只觉时而高亢入山谷,时而嘹亮入云端,敞开心扉,受其涤荡。
这样的声音逐渐远去,秦小川只能看着远去的人儿,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后,她可就不常见到这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人儿了。
她那晚彻夜难眠,大抵是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样不好的感觉,预示着并不美好的未来,而且,这个不美好的未来,第二天就到来了。
她是被吵醒的,脑袋疼得很,只听一大清早便有人跑到小花家,大喊了一声,
“不好了,昨天送亲的队伍,还没到隔壁村就…就遇到了一群人,全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