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夕霞染红天际,也染红那张俊朗至极的面孔,临瞳眸中有光,声音温润真诚。
“小秦,我与你一样,走到如今,靠的是自己。”
我与你一样。
秦归燕活了那么多年,前二十年腥风血雨,森罗狱中沉默十年,黑山驿两年,倒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这句话,听着谈不上心中熨帖,只是心头涌上一股辛酸和宽慰。
秦归燕轻声道:“而你已是至尊。”
她呢喃着“你已是至尊”,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她发出爽朗畅快的笑声。
女子今日穿了浅黄右衽上衣,同色裙摆将将过膝,配一双翘头白靴,发髻系上紫色绒花,既暗合魏紫姚黄的雅,又娇嫩可爱,搭配那双灵动的眼睛,谁看了不以为她是个小姑娘呢?
那鼻子却是挺秀而有量感的,让整张面孔多出一份冷硬,如荒野的绿植,带着坚韧的生命力,此时肆意大笑,气场便脱离稚嫩,染上成熟艳丽的神采。
“临瞳,你厉害啊!那么多宗门世家的传人使劲手段,连试炼地的门都进不去,你年纪轻轻已是至尊,真行!”秦归燕捶了他肩膀一下。
临瞳被捶一下,也不恼,只双手在身前交叠,微微欠身,如戏文中的书生,风度翩翩,语含笑意:“小秦也厉害,临瞳虽未曾与小秦正式交手,却知小秦绝不简单。”
秦归燕笑了一阵,仰头看霞光落日,闭了闭眼,对临瞳抱拳:“彼此彼此,来,我心中畅快得很,请你吃这个。”那素白手掌从袖口一掏。
临瞳被塞了一把白白的、散发着奶味的零食:“这是什么?”
秦归燕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这是我在赶集时买的奶条,草原上的牧民自己做的,可香了,没毒,你尝尝。”
临瞳咬了一口,皱眉:“怎么是咸的?”
秦归燕含含糊糊:“草原上没什么糖,能做成咸的就不错啦,还有些是酸的呢,那种酸的拌炒米吃也很香,你喜欢甜的哦?”
临瞳惊讶:“你怎么知道?”
秦归燕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一划而过,那指尖指向夕阳,临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差点被夕阳刺激得瞳孔缩成竖线。
女孩的声音笃定:“你炼的那一锅法器吃起来都和甜汤一样。”
“那不是锅,是青罗鼎!”临瞳哭笑不得,与她并肩前行。
晚餐吃猪肉炖粉条、西域大盘鸡、素炒大白菜,银耳枸杞甜汤,临瞳拿端盘将菜一样样送到桌上。
秦归燕在饭桌边用力嗅着,手掌在鼻子边扇着:“好香,一看就好吃,我能就着这桌菜吃十碗!”
雪不在提着饭桶过来,摆桌上,将碗筷排开分好,秦归燕拿起桌上水杯给临瞳、雪不在倒热水。
莫语一手抱大黄狗,一手抱大白猫,顶着夜色回黑山驿,将两只动物往地上一扔,他们纷纷变回人形。
可爱的猫猫狗狗立刻变成健硕的中年壮汉、挺着大肚子的市侩大叔。
临瞳看着这一幕没什么感触,不就是妖族变身吗,他也会。
秦归燕在他们变回人形后便扭过头。
狗壮,威武。
猫胖,可爱。
变成人以后,立刻就成了“细看是一种残忍”的模样。
雪不在惊异道:“驿丞大人,你怎么把王大咪也带回来了?”
莫语撸起袖子给自己盛饭:“大黄把大咪的烤肉坊门柱子打断了,他们家老灰让我赔钱,我哪有钱啊?雪不在,你给他把伤治好了,治疗费抵柱子的钱,赶紧的。”
雪不在上前,拂尘一现,手诀一捏,一朵白莲在他手上盛开,发出浅淡的白光包裹住王大咪。
莫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唉,真是,时不时就要把他们俩带回来疗伤,老灰拉着我念了好久呢。”
临瞳问秦归燕:“老灰是谁?”
秦归燕歪头小声回道:“老王烤肉坊的前任大掌柜,王老灰,她是教王大咪修炼的师傅,那店是她带着王大咪一起开的。”
临瞳点头,拿起秦归燕面前的碗,哐哐哐三大勺将饭装得堆起来,放秦归燕面前,又问:“大黄和王掌柜为何经常打架?”
这一猫一狗有何恩怨?
王掌柜冷笑一声:“还不是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娘死了,全靠一个好心人族喂养,黄安安为了显示他能耐,半岁的时候也开始抓耗子,还比会握手,会摇尾巴,我家那个人族常说,要是当初养的是狗不是猫就好了,不仅能抓耗子,还能看家!”
众人又看向黄安安,想知道他怎么说。
黄安安怒道:“我家有耗子偷东西吃,你又不帮我家抓,我还不能自己抓?”大黄此狗拥有丰富的肢体语言,他点着王掌柜,环视周遭一众人,嗓门极响亮“此猫心机深重,逮着机会就到我家人族面前嗲嗲的叫,抢我的人族,啊呸,恶心!”
王掌柜腮帮子上的肉剧烈抖动着:“你也抢我的人族!他老让我向你学习!”
“你学了吗你?”
秦归燕对临瞳说:“他俩这架打到各自的人族入土了还没完,从他们只有半岁算起,到如今,已是三百五十九年半的恩怨了。”
雪不在手中白光消散,收起拂尘,语重心长:“所以说,养孩子的时候,不要老是拿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家孩子比,破坏人家小朋友的感情。”
莫语见那一猫一狗又要撕扯起来,忙出言制止:“哎呦——安安,大咪,你们俩别吵了,瞅这饭菜香的,不吃多可惜,来,大咪啊,在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