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找我呀。”柔水般的声响从空中传来,着一身素衣的女子落下。
“娘!”叶瑶喊道。
“小瑶瑶,又长高了。”佟柔缓缓落下,素衣的裙摆散开,如一朵绽开的白莲花,她抬手落在叶瑶脑袋上,轻轻揉着。
她纤纤玉手,指如削葱根,正是一双弹琴的好手。
“柔儿。”叶正修一看见佟柔,目光便同粘了胶似地黏在她身上。
可今夜叶瑶又闹着要和她睡,他眉头紧蹙。
“今夜我要同娘睡。”叶瑶抱紧佟柔的腰,埋在她怀中。
她娘腰真细,她娘身上真香。
是香香软软的美人娘亲。
“好。”佟柔无奈拉长尾音,应道。
“傅玄,你也快些去寻温医修罢,伤不宜拖沓。”叶正修瞥见一旁未说话的傅玄。
“是,长老。”傅玄俯身行礼,便转身离去。
“娘这次回来,可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没有?”
“当然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小瑶瑶呀。”
“柔儿,那我呢。”
“去,和孩子争什么。”
傅玄能闻见身后的谈笑声,家庭和睦,团团圆圆。
叶瑶身侧总是这样,萦绕着许多美好与幸福,她有宠溺她的爹娘,有交好的朋友。
叶正修、佟柔、祝澜凤、齐云贺……
她身边的人多到,容不下他。
五六岁时,魔族便覆灭,他颠沛流离到现在,已许久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也早已忘记那是何滋味。
或许是心被填充的满足感,亦或是想嘴里含蜜的喜悦感。
他一概不感兴趣。
傅庭晟作为魔尊时,被风清宗的暗线迷了心,抛弃他娘亲不说,反被人端了老巢。
他至今记得风清宗的三位老宗主攻上无想山的那一天。
山门上悬挂的巍峨黑龙断裂,他娘亲以怀抱护他,却惨死于修士们的万剑阵下。
无想山的天总是黑的,那天也是,娘亲的血溅了自己一身,她至死都挂着笑容,细长的手指擦去他眼角沾上的血迹,轻声细语,“玄儿,别怕。”
可她的血流得太快,她的手亦抖得厉害,他眼角的血迹没被拭去,反而越糊越乱,变得肮脏血腥。
就这样,娘亲死在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血逐渐变得冰凉,柔软的肢体逐渐僵硬。
他第一次感知到了死人的温度。
若他娘还在,想必也会和佟柔一样,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而傅庭晟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在寻风清宗的那个女人。
从未看过他娘亲一眼。
就一眼,都没有。
而那个女人,却一脚踢开他娘亲的尸首,剖了他的魔骨。
她挖开他心的刀利落十足,眼底冷漠。
他的胸膛被划开,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撕裂。
那种钻心的疼,像是以千万把刀划过心尖,并非一刀痛快,而是宛若凌迟,侵蚀他的胸腔,那是什么疼痛都无法比拟的。
来到风清宗,那些人如何殴打他都无足轻重,比不上挖心的十分之一。
魔骨被剖,他本无法继续活下去,是翟庞用了上古秘术,才让他苟活。
自此之后,他身侧,便只剩下翟庞一个可信之人。
比起叶瑶,他就是阴沟里的鼠物,无人关怀,无人在意。
他靠近她,就像是冰靠近太阳,想要汲取温暖,最后却只能化作虚无缥缈的蒸气。
消失,然后不复存在。
傅玄渐渐垂眸,目光落在掌心的牙印上,指腹在月牙般的伤口上摩挲。
刚结成块的血凝珠被磨开,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血色在月光下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