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一瞬,随即道:“准其入内。”
话音刚落,一青年步入大殿,眉宇间透露出非凡的文雅之气,步伐虽因急事而略显急促,却难掩其身为读书人的那份从容与风度。
此人正是当朝太傅嫡长孙邹世明,于科举之中独占鳌头,一举夺魁,荣获状元之誉。
只见其步入殿中,举止间有神,其风采令在场之人无不侧目,暗自赞叹。
丞相久未发语,此刻方启眸微视,目光静谧,悄然间将此青年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暗自思量,觉其颇有太傅之风采。
礼毕,邹世明即行奏对,言辞直截了当:“启禀陛下,臣本欲外出为太傅采办汤药,适逢将军疾驰过府门,且闻有八百里加急之讯传来。故而特命臣火速入宫,以献对策。”
此言之中的理由虽然拙劣,皇帝此时却不欲计较,只言道:“你可知方才发生何事?”
“适才臣已在外静候多时,不慎入耳一二。”
皇帝久坐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你有何见解?”
“综太傅与臣之见,皆以为应先遣精锐予霍将军,速定北疆之乱。”
邹世明不慌不忙,根本不像头一回步入朝政:“然方才有大人言,宜再候数日,臣窃以为不妥。”
“大燕须时时瞻望北朝态度?其本为我之藩属,其行止理应由我主导,安能受其牵制?”
言辞恳切,字字珠玑。
而一旁的霍云祺感到帝王的态度有所松动,立即顺着邹世明的思路打着配合。
“圣上,若北朝进贡之事久悬不决,我等何不乘战胜之余威,迫其降服。此举既显我大国之风范,又可速定边陲之纷扰。”
“不错。”至此,见座上之人心思彻底倒戈。
可偏偏此时仍有人出来辩驳:“臣以为东营之军,日日砺兵秣马,正可率之以往,以壮声威。”
言简意赅,却直击要害。
这也是皇帝态度一直摇摆不定的原因:霍家近年来声名显赫,隐有震主之虞。今若霍云祺复率私兵出征,他很难放心。
自邹世明开口,便已是表明了态度,太傅一党纷纷开口为其争取:“东营军本就是为了守护皇城而设,如今调取不说能否适应战局,旁人更是会以为大燕已没有旁军,纷纷引起侵犯之心。”
霍云祺即便心中急切,此时也不再说话,只因他明白近些年帝王与霍家军已然产生了隔阂,以此举确保霍家不陷入这权势争夺的泥潭。
反观周治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余光扫过帝王脸面,便知再坚持反倒会适得其反,于是上前一步道:“禀圣上,儿臣以为,应当派遣西营霍家军前往,霍家百年守卫边疆,其衷心可鉴,且皇兄如今尚在战场,强强联合,必能取胜。”
周治一言,瞬间镇住在场群臣的纷争,众人知此时唯有帝王决断方能平事端,皆翘首以盼。
末了,皇帝终是松了口:“北疆告急,亟需援手。特诏令副将军霍云祺,速整饬西营霍家军,即日启程,前往北疆,以壮军威,解边关之围。 ”
尘埃落定,这份难耐的煎熬也随之终止。
由是霍云祺要事在身,接了旨意便匆忙离开了大殿;邹世明非到正式入朝之时,也紧随其之后出来。
霍云祺自明白今日之事无邹世明出手而难以成功,于是连忙停下脚步:“今日多谢邹兄,若非你,恐难成事。”
邹世明同霍云祺自小同在一个私塾,自有些同窗之谊,眼下只是摆了摆手:“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
紧接着,他又随意说了一句:“快去办事罢,我好不容易进一次宫,还需去看看姑母和表妹。”
没成想此言一出,却发现面前人彻底不动了。邹世明感到了不对劲,一侧头见到对方此时的表情很不自然,与其原本夹带着的肃杀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
邹世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由得露出了然的笑意,他敏锐过人,自然也懂得对方的心思,于是出言调侃道:“永乐公主一切安康,你可有话需我带给她的?”
被揭穿心事的霍云祺像个炸毛的纸老虎,他有些懊恼地瞪了对方一眼,转而快步逃也似的离开:“我身有要事,先行一步离开。”
反观邹世明立在原地,看着少年灰溜溜地骑上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
几个时辰后,桃春揣着一包装精美的果篮回来了,一入宫便与翠珠打了个照面。
她的反应没比周岚清好多少,甚至有些失态,好在也用别的缘由糊弄了过去,而翠珠也只是在于其交谈是看了一眼对方手中之物,没发现什么异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待桃春入了书房,便立即上前将东西呈现于周岚清面前,后者掀开看了一眼,一直堵着的气也因这一颗颗金黄透亮的橙子舒了出去。
一旁的桃春看着少女的脸色缓和,立即迎上来道:“殿下,过几日北朝进贡,宫中又送来了许多首饰衣裳...”
说到一半,桃春又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岚清:“娘娘那边也送人来了...”
听着桃春的话,周岚清才没舒展多久的眉头又微微皱起,又看看所处可见的新宫人,只觉得至今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过多了。
这可不行。
她想着,忽然心生一计。
“桃春,你且来。”
桃春将耳朵递上,听着主子的吩咐,时不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