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准时响起,夕阳小学的孩子们个个脸上都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眼睛闪烁着光芒。
忙碌了一天的蜜蜂,飞进他们的快乐世界。孩子们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有的在奔跑,有的在慢悠悠地走,笑声像无形的风筝,飘荡在湛蓝的天空下。云朵轻轻飘过,五彩斑斓的扎染风筝仿佛洒满了大地。
好心情散落人间的三月初,万物焕发出勃勃生机。
唯独那个充满阴影的角落,格外不同……
“伽宇。”尚九玖喊住了正准备独自回家的男孩。
阳光斑点如蒲公英般飘进了那个昏暗的角落,伽宇停下了脚步,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伸出头来,但眼中并没有对外界的渴望,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迷茫。“老师好。”
经历过那些事后,他依然保持着乖巧与礼貌,小孩的演技显得拙劣,就像丑小鸭试图装作天鹅。尚九玖做了几年老师,立刻就察觉到伽宇神态上的异样。
“我送你回家吧!”尚九玖快步上前,左手轻搭在伽宇瘦弱的肩膀上,想让这个眼神空洞的孩子在乡村里找到一丝温暖的避风港。
伽宇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尚九玖知道,或许这就是这个孩子走向希望的第一步。
伽宇的家,比尚九玖想象的还要远,简直可以比作从山海关到嘉峪关。
尚九玖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但前方依旧是茫茫的、荒无人烟的乡村小路。
“快到了吧?”尚九玖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长路。
伽宇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没有。”
尚九玖也停了下来:“你家可真远……”
“我是转学的,我们村里没有小学。”他说这话时,带着一种天生的自卑感,仿佛每个字里都透露着低人一等的无奈。
“你介意寄住在老师家吗?”尚九玖真诚地问,希望他能认真考虑一下。也许他自己也曾经历过留守儿童的困境,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他不停地在笙爷爷家和城里亲戚家之间奔波,那个时候,“孤儿”这个标签仿佛风暴般席卷了年幼的自己。那时,何祺然为他撑起了伞,那伞如花般灿烂绽放,何祺然就像故事里的小王子,滋养着这朵濒临枯萎的玫瑰。
“会不会麻烦您……?”
伽宇从小就有着许多同龄人没有的换位思考能力,心里总是想着别人,仿佛与生俱来的同情心。
“没事,老师家也有两个学生,一个和你差不多大,一个四岁。”尚九玖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多添一副筷子而已。”
“谢谢老师。”伽宇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明天和我爷爷说。”
尚九玖希望他能更加真实地表达自己,不希望这个孩子在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里学会遮掩与逃避。他想让伽宇像个孩子,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必像成群的小羊幼仔,总是躲避猎兽。
“作为交换,送我一个微笑吧。”
那一刻,男孩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
伽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爷爷同意了。
时间像个精打细算的经济学家,不肯给人们留下多余的金钱,转眼就到了周日下午。
尚九玖双手提着两包用麻袋装着的行李,身后的男孩像个影子,紧跟在他后面,心里担忧着一切,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从表情上看,还是掩不住那份不舍。
家门没关,留着一条空隙。尚九玖用手肘轻推着门,结果门后正在吃糖的阿胶差点被撞倒:“别推!我在门后!”
尚九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半个身子探进屋里,与门后的阿胶视线对上,满脸懵:“你坐在这里干嘛?”
阿胶拉开了门后倒在地上的椅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小三要出去,我怕他乱跑,所以干脆挡住门口。”
这下,大门终于完全打开,最后一道屏障被打破,躲在门后的一男孩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师……”阿胶咬掉了棒棒糖,“他是新来的小孩?”
阿胶对尚九玖总喜欢捡孩子回家住见怪不怪,毕竟距离上次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的好奇心像是寒冬过后的冰湖,水下的鱼再次跃出水面。
鲤鱼跃龙门,岸上的向导却是个陌生人。
伽宇下意识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伽宇。”
“阿胶。”阿胶简单介绍了一下,把糖棒丢进垃圾桶,“你是隔壁班的吗?”
见伽宇还在愣神,阿胶又试着走近:“你不会真是哑巴吧?”
尚九玖伸手抵住阿胶的额头,怕她这番话再把伽宇心底那团冰给融化掉,这个孩子已经太久没有被人关心,太久没有被温暖接纳。
“不要给别人取小名。”尚九玖放下手,“好好相处。”
听到这话,阿胶嘴里糖块咬得稀巴烂:“老师,我没有给他取小名,是他班上同学取的,我只是听见了……”
尚九玖皱了皱眉,似乎猜到了孩子们的行为,没再追问,只是继续交代:“阿胶,你带伽宇认识一下这个新家。”
“嗯。”阿胶双手插口袋,一副大姐风范,“跟上。”
“好。”伽宇可能太紧张,走得小心翼翼,差点绊倒。
“小心点。”尚九玖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放下手中的麻袋,换上拖鞋。
屋子里有些乱,思绪也乱,行动迟缓。他干脆坐在地上,掏出手机拨给林霄琪。
电话接通了,林霄琪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玖……”
在支教五人组里,尚九玖最了解林霄琪。这个女孩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能放下,但她的内心早已七零八落。尚九玖能猜到,她可能喝了不少酒,之前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弟弟因癌症去世,她请了三个月的假,酒精支配了她的大脑,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叫他“玖”。
“你怎么了?”尚九玖直接问,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儿时缺乏父母的关爱,早就给自己牢牢地加上钝感力的铠甲。
“玖,你说为什么……我要是孤儿……”酒后的林霄琪话不成句,语气混乱,“校长让我多关心班上的孩子,尤其是伽宇,同学们都不跟他玩,我也不止一次提醒他们,但没用。我联系了伽宇的父亲,他们开公司,明明可以接孩子回去读私立学校……校长让我多关心他,我已经尽力了。我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过我,没人问我怎么过的。那些没人关心的小孩长大后,怎么才能学会爱别人呢?”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重磅子弹,正中尚九玖的眉心。
他不明白怎么才能让林霄琪好受些,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好好休息。”
“玖……谢谢你。”
大概聊了几句,尚九玖挂断了电话。低头沉思,心里的思绪像海底的海草,纠缠不清。抬眼一看,阿胶出现在他的眼前。
“老师,你看起来不开心。”阿胶直接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尚九玖稳住了心中的波动,不想让阿胶知道太多,也不想让她背负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困扰。
或许和其他孩子不同,阿胶早熟,个性有时也很极端。她就像笼中叛逆的鸟,用尖锐的嘴撕开枷锁:“骗人会变成匹诺曹。”
“阿胶啊。”尚九玖扑哧一笑,站了起来,“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心思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
阿胶翻开手中那本破旧的本子,纸张已经泛黄。她语气有些欣赏:“伽宇写的诗。”
尚九玖轻轻接过,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随便看了几句,他的心中顿时震惊。
“影子
我有一个影子,
它一直跟着我,
白天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