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么……”
她握紧儿子的手,“竟半分也待不下去了么?”
薛文卿抿紧唇,沉默。
“是谁?”
“娘别问了,这个我不能说。”
薛夫人拂去即将滴落的泪珠。
“好,那我全当不知晓。”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比来时苍老了有十数岁,慢慢走出了屋。
“再见,我儿,娘永远爱你。”
屋门阖上,薛文卿再也止不住,一下跪在地,哽咽着。
薛夫人出了门,突然挺直了身板,一如往常。
她径直朝薛老爷所在的内院走去。
薛老爷正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托着茶碗。
瞧着面前的一盘残棋。
薛夫人进来,他懒懒掀起眼皮,然后注意力又回到棋盘上。
“老爷。”
薛夫人过去替他斟上茶。
坐在棋盘另一端。
“外面的事,老爷想如何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薛老爷呷口茶,挪动一枚棋子。
“望山的事。”
“他?他算计了我们想害卿儿,又假扮我亲信给我出馊主意,死得其所。我薛家受歹人蒙蔽久矣啊。”
薛夫人眉头微皱。
“老爷当真这么想?”
“事实如此,他心术不正,偷鸡不成。”
“那老爷可曾有过一点点的内疚。”
薛老爷听出一丝不对劲,他放下茶杯。
“我有何内疚?你在这发什么神经。”
薛夫人盯着残棋。
“都以为望山比卿儿小,可谁知,那孩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只是个子矮小而已,模样又清秀,实则,要比卿儿大些。我曾想过,要不,就干脆认了他,好歹也算是薛家的血脉,但私心却终不能让我这么做。”
她抬起头,平静地望向薛老爷,“我没那么大度,也没那么仁慈。要不,在当年你求娶我时,也不会提出有妻无妾的要求。”
薛老爷脸上青白交加。
“你……原来都知道。”
“风流债我不追究,也可以当傻子装不知道。可我也早该意识到,你是个冷血的人。你妹妹当年走投无路,带着孩子们上门,却还是被你赶走。我命人追上去给点钱财,却被婉拒回来。”
“我以为你是在气爹娘走时她不在。可现在想想,你只是嫌她丢脸,想驱逐罢了。”
“你的大儿子听你的话,上了京再不回来。你的二儿子如今也要远走高飞了。”
“你说什么!他要走?!”
薛老爷努拍桌面,就要出去。
“没用的,家里的人都被我遣回去了。”
薛老爷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薛夫人起身,淡然地从袖里抽出一封纸。
上面写着三字。
和离书。
“我要同你和离。”
“你!”薛老爷胸口剧烈起伏,拂倒在桌案旁。
薛夫人惨然一笑,“这家里待的我只会哭哭啼啼,竟忘了年少时,我也是爱纵马扬鞭的人。”
那时,她骑在父亲为她特意买的小红马上,张扬肆意。
与满眼惊艳的青年对视,成就一段佳缘。
时间无情,无情在物是人非,兰因絮果。
“好,好,好!”
薛老爷捶着桌,突然大笑。
“走啊,都走!养你们这些年,权当喂了狗!”
薛夫人扫去眼底失落,拂袖离去。
薛老爷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别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人了,薛家的所有,还会继续在我掌控内!”
一定会有别的人!
“再不喝可就凉了。”
屋内,苏顷托着腮,看赵霁端着盛满药的碗,迟迟不肯下嘴。
弥漫的苦药味几乎要要把人都腌入味。
“咳……嗯。”
赵霁捏住鼻子,哪知刚碰到唇边,就被苦着一哆嗦。
碗差点端不稳掉下去。
苏顷捏起一颗蜜饯。
“你看,只要一口气喝下去,马上吃这个,立马就不苦了。”
赵霁盯着那颗红红的蜜饯,心一横,一碗药就这么咕嘟嘟倒进喉咙里。
“乖嘛。”
苏顷看准时机,将蜜饯塞进他嘴里。
“怎么样,不苦了吧。”
是不苦,只是有点恶心。
但赵霁没敢说,只能含泪点头。
苏顷调皮一笑,“其实我不也不爱喝药,但小时经常生病,喝着喝着就喝麻了。而且药也不便宜,我娘每次都要省吃俭用只为给我抓药。不想喝也必须得喝。”
“还好。”赵霁喘口气。
“嗯?”
“还好受凉的人是我。”
苏顷眼底倏然柔软,亲了口他眉角。
“那个是不是要给大姐。”
赵霁指着桌面的信。
“对,我一会儿找人送过去。”
赵霁思索片刻,“要不,把大姐请过来?我想她一定很担心你,也想知道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倒是有心,就是我大姐不一定能从兹义坊出来。”
“这样啊。”赵霁犯愁。
“不过,今日我心情好,我们可以过去。”
苏顷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