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一言不发,就这么任由她紧紧攥着。
不问,不说,不反抗。
攥紧的权利在她,放开的权利也在她。
苏顷终究是一根根放开,心虚道:“我没别的意思。”
赵霁微微一笑,“知道,苏老板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这股坦荡反倒让苏顷有些不自在。
轮毂转动,印在平坦的道路上,她却能感觉出其中的细微崎岖,坐得很不舒服。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她再次张口。
“薛望山死了。”
“死了?”赵霁疑惑。“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想把他踹晕。”
“是苏榆。你去捞薛文卿,没想到那薛望山还撑着一口气,过来想要把我推湖里,苏榆赶到,他被一脚踹到树干,死了。”
赵霁在听到要把她推进湖里时,眉头更是紧锁。
“……对不起,我以为他已经晕过去了,所以才放心去捞薛文卿的。”
苏顷瞧着他低头内疚的模样,道:“这没什么,你不用道歉,将死之人能做出很多意料之外的事。而且我又不是不会水,只是不精通。他被你踢成那个样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虽然想借这些话来安慰,但通过她对他的了解,明白这些话无济于事。
果然他只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内疚。
苏顷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他不断鞭笞自己的心声,突然想笑。
她清了清嗓,掩下笑意,撩开车帘。
外面灯火璀璨,光芒闪过她的眼眸,化在其中。
“他死了,薛文卿也回薛家,还有一些需要善后,等扫清尾巴,此事就算了结了。”
“那就好。”赵霁刚放下心,旋即又想起一件事。“你方才说二姐是赶到,那她有说是去做什么了吗?我想,她怕不是有什么耽误了,否则她不会不来。”
苏顷忆起那位面容冰冷,如皓月一般的男子,还有苏榆少见发恼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
“许是情债吧。”
赵霁冷不丁地一听,稍作震惊,而后又理解地点点头。
“也能想象。”
情……
苏顷眸光暗淡,藏在袖中的指尖扣紧。
又过了一段路。
这回打破静谧的是赵霁,他道:“既然这件事定了,苏老板,我想过些时日,再去看看我娘。”
苏顷道:“这种应该的事以后不用我同意,跟我打声招呼就行。”
赵霁敛眸,“嗯,因为还有一个月,所以这次想多待两三日。”
她当然知道“一个月”指的是什么。
苏顷全身被一下被定住,开始泛冷气。
指尖陷进衣料中,一股剧烈的不舒服感如同漩涡要将她吞噬。
她突然强烈的意识到,她有多不想让他死。
可是,这是在最初就确定好的啊。
让他免于牢狱之灾,成亲,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件事。
当初明明已经做好的准备,也一直在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摇,可如今又想反悔。
苏顷有些喘不上来气,她发觉赵霁在等着她回答,于是哑声道了个“好”字。
赵霁轻轻笑了。
“谢谢苏老板。”
回到苏宅,在正厅,将过程同春芸和春桦讲了,赵霁身着的衣服还潮湿,苏顷催促他把衣服换掉。
“算了。你等一等。”
她叫住他,“我叫人把浴池放满热水,你去泡一下吧,就我那个露天的。”
赵霁听着苏顷的安排,点头。
“好。”
春芸问赵霁,“赵相公要不要来点姜粉,好驱驱湖里的寒气。”
赵霁面露犹豫。
苏顷在一旁重复了一遍,“湖水深,寒重。放点姜粉好。”
赵霁眨眨眼,苏顷并没有瞧他,他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弧线。
“那就有劳春芸姑娘。”
“那赵相公过半刻来浴池。”
春桦眯着眼看着苏顷和赵霁,被春芸轻拽了一把,她回过神,跟上春芸脚步,离开了。
“夜深了。苏老板今晚也疲累辛苦,我送你回院歇息吧。”说着赵霁挑起置于桌上的一盏灯笼。
“不用了,你再着风就不好了。”
赵霁忽地一笑。
“咱们回来已经许久,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就当,是我疏忽的赔礼。”
他态度柔和,苏顷没理由拒绝,或者,她根本不想拒绝。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两人并排前行,赵霁举着灯笼,照亮前方方寸之地。
他与她似乎总是一起走夜路。
“你想什么时候去?”
苏顷冷不丁开口,赵霁微怔。
“嗯?”
“去见你娘。”
赵霁思索道:“约莫再过个三五天吧。”
“为什么还要过几天?”
“因为得想好才行。”赵霁垂下肩,有些苦恼。“说实话,我有点不敢见她,但是,又想去见她。”
苏顷理解这份矛盾与纠结。
“若是你不会死呢。”
说完这句话,苏顷自己都呆住了。
她一向不喜说自己都不信的话。
“不会死啊。”赵霁倒是没有因此欣喜,他态度淡淡。
“不会死自然是最好的。”
苏顷停下脚步,抬头看他,“若是你并没死,你想做什么。”
赵霁垂眸,过了会儿突然认真瞧她,“你想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