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洗手间镜子里,自己略有发红的眼瞳,司仲夏胡乱揉了揉。
思绪恍惚间,她回想起曾经无数个沉默的夜晚。
是那些困倦的、迷惘的瞬间里,她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发着呆。
该想什么呢?是睡觉抱着的那只兔子玩偶,是发冷会攥住的一角围巾,还有梦里梦外上演着的绽放的烟花、那声含带笑意的了了……
所有熟悉到溃烂在骨子里的记忆,在她最寂寞又脆弱的时候侵袭而入,只稍轻微的一炷香时间,就抽身而去。
好像这么久,只有她一个人彷徨在旧时光。
好像任何人都在渐行渐远,只有她还深陷其中,在坚守着一个不切实际、无人踏及的故梦。
她设想过见到陈立青的无数次场面,却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话。
九年来心底仍在吹拂着的那一点火苗,终于变得摇摇欲坠,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到底还在期冀什么?
不可能了,她和陈立青,绝不可能。
两眼婆娑,意识恍惚的瞬间里,司仲夏很无厘头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请不要怀疑当初的誓言,每一段感情,原都是真的。
只不过,时过境迁,他已走过十万八千里,而你。还待在原地。
*
在洗手间缓了一会儿,司仲夏观察自己,脸上看起来毫无异样之后,才匆匆出去。
在拐角,没一个注意,与另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堪堪擦肩而过。
“……沈念白?”她微愣,笑了笑,“好巧。”
“嗯,好巧。”他垂眸看着她,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经过时光积淀,变得愈发秀挺明朗。
司仲夏不想被他再瞧这副狼狈样,找了个借口慌忙回了包厢。
坐到椅子上,见乔月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司仲夏以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被发现了,极为不自然:“……怎么了?”
“仲夏,”怕别人听见,乔月轻声咬耳朵,“你和沈念白在一起了?”
司仲夏愣住,一脸茫然,不明白乔月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啊?你说什么?”
“我说沈念白的围巾怎么在你这里。你和他有关系吧,嘿嘿……”
司仲夏正抽张纸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听见这话,整个动作明显地僵滞住。
她睁大眼睛,神经似乎在半秒内都似琴弦绷直了起来,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丁半点的刺激:“……这是沈念白的?”
司仲夏低头,心焦乱地翻着围巾。
怎么会是沈念白的?他也有同款吗?
还是前几天,他落在了自己房子里?而且正好是同一件?
总不可能是……
司仲夏心乱如麻,已经不敢再猜测下去。
然而乔月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碎了她所有看似强固的心理建设:“……你看这个小兔子,我见过的。很多年前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的时候,看到沈念白在织这条围巾。那个时候我在想他织这条围巾送给谁呢?原来是你啊。”
“这么久了你还戴着呢,你两,果然有一腿吧。”乔月捂嘴,假装惊讶地笑。
司仲夏彻底瘫软在位置上。
是沈念白织的。
不是陈立青。
现在想来,好像也微微地有迹可循。
陈立青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条围巾是他织的,陈立青不可能会织的。而司仲夏居然也愚蠢到从没有过问过一句,潜意识里默认了这件怎么看都端倪百出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沈念白要这么做?
司仲夏喉咙像被扼着,干涩而噎疼。柔软的围巾缠在手心,略烫,她仍发冷。
*
聚会结束,司仲夏留到了最后走。她一个人沉默陷在阴影里,半转着脸瞥窗外,很久很久。
黄昏时分,阴云徘徊天畔,黯淡无光,唯有小雪在孤独飘渺地流浪着。
司仲夏抱着那团围巾,微微仰头凝看着。长发上如同结了霜,雪滴零零落落。
“了了。”
一个声音响起,比起梦中听过的那些呢喃,变得沙哑,又顿觉陌生。
司仲夏无意识将怀里的围巾收紧,身子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