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先是一阵死寂,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后,吹了声敞亮的口哨,哗然声乍然四起。
周围像沸腾的开水似的,吵得不行。有知情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司仲夏,带着嬉笑,或带着窃窃私语,不过更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
操场秩序变得分外混乱。张鸣脸色成了黑锅底,难看死了:“胡说八道什么呢!都给我安静,安静!陈立青,你给我下去!”
司仲夏有些茫然地站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下意识看了身旁的沈念白一眼。
沈念白依然用寡淡的眼神看着她,紧接着,在表格上勾了什么,转身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乔月勾住司仲夏的肩,在她耳畔笑得快喘不上气:“仲夏,我就知道陈立青不会那么规规矩矩地念检讨,直接在全校面前表白你了哈哈哈。这不得气死张鸣啊。”
“好了,全校都知道陈立青在追你了,这下谁还敢觊觎陈大少爷的人啊。陈立青,这招太妙了。”
乔月喋喋不休,司仲夏一面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牵起唇角笑,一面又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巡纪员记名扣分。
这种忧虑一直持续到第三节班主任的课。一般来说,早上巡检完,大课间就会公布表单。
有些时候,班主任是能提前得知自己班级扣没扣分的。
班主任程忠五十有余,头发不多,脾气却不小。他和张鸣一个类型,古板而严厉,喜欢揪着小错误不放,更别说扣班级分这种事。
司仲夏不怕被他骂,她怕的是,程忠把这件事通知给宋虞。
司仲夏一节课如坐针毡,四十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好在,直到下课,程忠都没提到被扣分的事。
当然,也不排除是由于他还没知道。
高二高三交替做操,今天轮到了高二。下课铃响后,司仲夏打算去高三楼前面的公告栏看一看检查情况。
后面忽然有人喊她:“司仲夏,陈立青在外面找你。”
这一动静霎时吸引了不少班里的同学。大家八卦地转过脑袋,甚至已经趴到桌上补觉的同学都抬起了头。
陈立青演讲造成的这一骚动影响还挺大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想吃瓜的人。
司仲夏走出教室,陈立青长腿倚靠在走廊边,见着她就扬起笑容:“了了。”
“有位马虎的同学,校服都落我车上忘拿了,还得我亲自送过来。”虽然是数落,但是陈立青语气里的宠溺意味太浓了,使得责备的话听起来,也不像是责备。
司仲夏嘴角抿出个歉意的笑,她接过校服,不忘问他:“老师后面没有为难你吧?”
“嗯?你还记得我做了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无视我的肺腑之言呢,”陈立青有意逗她,弯身靠到她跟前,如愿以偿地看到少女嫩白的耳垂一点点泛红了,才轻笑着放过她。
他心不在焉地直起腰:“没,我说了他能把我怎么样,顶多又是把我骂一顿。不然还想让我上去再说点气死他的话?”
司仲夏无奈地弯了弯唇。
两个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后,再分别。送走陈立青,司仲夏转身下了楼。
她来到公告栏前,目光焦急地寻找着。
在看到十六班检查状况一栏,填着的一个准确无误的勾号后,司仲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缓了口气,反应过来后,半是如释重负半是讶异地望着公告栏。
意外的是,沈念白真的没有扣她没穿校服的分。
有机会,再跟他道个谢吧。
*
大课间,沈念白去办公室交了趟体检表,顺便帮物理课代表的同桌拿沓作业回来。他是一班的班长,不过由于替拿作业的次数太多,久而久之,一班人心里都默认了他是兼任课代表的。
沈念白回到位置上,继续安静地做卷子。他穿着薄薄的短袖,又因为位置限制不得不弓起点脊背的时候,少年人还在抽长的骨骼显得清瘦而柔气。
他斜后方的几个女生,趁着咬耳朵的机会,目光不停地往沈念白身上瞄。
沈念白头发是纯粹的黑,皮肤却比同龄男生白得多,五官秀净、冷淡,光是站在人堆里,都像天然有屏障隔开一般。
终于有个女生先搁不住,与旁边人窃笑几句,然后拎起卷子,挪着略带矜持的步伐到沈念白身边,问他题目。
沈念白一贯对别人讨教学习的事不拒,于是也像以往很多遍那样,平平和和地解答了。
题目很快解决,沈念白还在草稿纸上列了详细完整的步骤递给她。
没达到预期,女生不太甘心,视线一转,注意到沈念白桌角边露出的一本《简·爱》。
计上心头,她故作惊喜地捂住嘴,含起一个浅笑:“沈念白,你也喜欢看简爱?”
沈念白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说得上置若罔闻。他没说话,只轻垂下浅长的眼睫,未了,神色淡漠地摇了摇头。
女生见得不到回应,咬住下唇,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拿着卷子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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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司仲夏照常去艺术楼上小提琴课。
艺术楼和一般的教学楼隔得比较远,附近有居民楼,常常见得到老人和小孩子在周边散步或是玩闹。
开设艺术相关培训机构的是二中,因此负责艺术课程的也是二中老师。二中报名小提琴课的学生就几个,久而久之,大家都熟络起来。
“许嫣,你的运弓太不协调了。”小提琴课老师张素琴摇摇头,然后点了司仲夏的名,“仲夏,你演示一遍。”
司仲夏将小提琴抵在左肩上,下颌微微垫着。伴随着左手手指的撩动,右手标准地握着弓,乐声在琴弦上流畅地倾泻出来。
是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