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难得一夜好眠的柳静姝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她推开窗看了眼,果真如夜里池霁说的那样——俞暮南派了人寻了个好听的由头,来把国宾馆包围了。
声势浩大地堵在门前,生怕吵不醒谁似的。
而这屋里,无名的猫主子大概醒了良久。见自己的仆人醒来第一眼居然不是关注高傲的它,而是推开了窗,不满的情绪明晃晃就爬上了它的肥脸。
它一蹬就把自己蹬进了柳静姝的怀里。柳静姝猝不及防接住了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它倒是先不满的叫了起来。
叫声耸动在国宾馆附近,叫底下的俞川听见了顿觉毛骨悚然。碰了碰周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就好像……猫叫?”
那人闻言脸色比俞川白得还快,忙说:“回大人,不曾、不曾听见什么声响……”
俞川狐疑盯了他一眼,拢掉了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只当是自己神志不清了一下听岔了。
小窗内,柳静姝正发着懵。
猫是种极其骄傲的生物,她从前见那样养猫人与他们的猫沟通的时候,卑躬屈膝得简直令人不堪入目。
她低头,见怀里这不停蹭着自己胳膊的半陌生小猫,她伸手戳了戳:“喂……”
小猫喉咙里还咕噜咕噜地发着声响,有种看不懂的可爱。
柳静姝实在是没想到昨晚才刚认识的一只小猫,怎么就会如此依赖她——即便在猫自己看来,它这副举动,只不过是在给她下令,让她给自己弄吃的而已。
柳静姝没养过猫,一时半会儿也领会不到具体意思,只好揉了把小猫的头,哄着:“好啦好啦,我待会儿有空了再陪你玩儿好不好?”
小猫一点都不好,它老早就饿了。
柳静姝不知道该怎么跟一只猫解释眼下的情况,一手圈着它,一手虚虚指了指窗外:“喏,你看,我这一早起来就有麻烦找上门了,总得把他们处理了再来陪你玩儿吧?”
小猫听不懂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但它也有属于它自己的脑子。总归是咂摸出了这群人阻碍它仆人给它弄早饭的意思,喉咙里又发出了一声咕噜的声响,背也拱了起来。
不等柳静姝有反应,它就直接从窗口跃了出去,同所有话本里那些忽然跳出来吓人的邪猫一样,它那肥嘟嘟的黑影直接罩在了俞川的脸上!
伴随着爪子的锋利,一下子叫围堵在国宾馆门口的这群人泄开一个口子。那个刚回了俞川没听见有猫叫的人,脸彻底白了。
俞川虽然气势汹汹像个山间悍匪,但他偏有个羞于启齿的毛病,怕猫。
是以小猫从空中一跃而下砸在他脸上,并且麻利地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印的时候,俞川直接崩溃了。
他抵着心中的恐惧,企图将罩在他脸上的小猫抓下去。却是根本拿这个缩小版的老虎没辙,越反抗便被小猫欺负得越狠。
他气狠了,手指着柳静姝的方向大叫:“你们快给我出来!丞相大人好心派我带人来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居然龌龊地朝我扔一只畜生下来!”
在小猫跃下来的刹那,俞川还是看见了,他清楚地看见这只猫是从柳静姝的房间里蹦出来的。
咬紧了牙关,他发誓要让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国宾馆内早已醒过来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一场局面。不论是俞川一大早的“登门拜访”,还是现下这只小猫撞出来的龃龉。
柳静姝暗道一声糟糕,提了折扇匆匆开门,临面就撞上也刚出来的沈牧仪。
他好似也才将将起来,头发丝还带着一点点微乱,凭栏冲柳静姝笑了笑,柔声道:“走吧。”
楼外吵嚷不断。
小猫已经被人从俞川的头上抓下来了,安安静静坐在一尊石像上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俞川本就不太俊朗的脸上被横七竖八抓了许多血印子。
他恍觉自己脸上还存在某个畜生的尖爪,天灵盖中就这么冲跃上一股怒气来,他迈前一步好不冷静地冲着与他对峙的曹荀道:“别妄将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们总归是槿国的贵客!”
他话说得义正言辞,只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虚伪。
曹荀冷笑着环起手来。
俞川压根不是个要脸的人,暮遇的忽然失踪本就让他们这群人在俞暮南手下更战战兢兢。昨夜没能找到人,他在街上是老虎模样,到了俞暮南跟前那就是一鹌鹑。
听闻前夜时分,他们义父还重罚了俞溱柏狠狠出气。想至镇抚司那些历来不把人当人的刑法,俞川暗自抖了一下,盯着国宾馆的眼睛倒是越发狠历起来。
不管因为什么,总之义父交代给他的差事可一定要办好。
柳静姝的道歉姗姗来迟,她带着毫无歉意的声音一路说着“不好意思,对不起”,从檐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春风掀起她额角的碎发,巧笑嫣然的眉眼说不上有多摄人心魄,却也着实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好看。
俞川昨日不曾来见过他们,自然也没见过柳静姝。他的眼微微眯了瞬,带着男人特有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因生理而产生的一种傲慢,自上而下如同打量货品般的,打量了一遍柳静姝。
那种视线无论是谁都看得明白。
沈牧仪倏然冷了脸,侧身上前,挡在了柳静姝面前。声音凛冽:“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