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长久跟随他的兵士知道这位心情不爽快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这边。连街上某些原本还大着胆子企图找点热闹看的闲人,都连忙挪开了眼。
俞暮南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牧仪,似乎在这一瞬,他在沈牧仪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许多令他目眦欲裂之人的影子。
他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小时候的样子啊。”
嗯?什么小时候?
柳静姝听得发愣,便是这时候,她的目光撞上了俞暮南扫过来的一眼。即便很短,柳静姝也在俞暮南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一股杀意。
同之前他派俞溱柏追杀她时的感觉不同,直面碰上俞暮南,更像是被一条蟒蛇以猎物的视线包裹起来。
为什么?
俞暮南步步凉薄,站在了城门口,说:“沈将军果真好胆识,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床边出现一把刀吗?”
“刨开你的肺腑,割下你的头颅,正好可以让我看看,芦国沈家的心,是不是黑的。”
他身后,“俞溱柏”实在忍不住,轻声“啧”了下,惹来一边的俞溱杨扭过头来凉凉警告了他一眼。
好在此刻的俞暮南注意力全在沈牧仪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点小动静。
“俞溱柏”连忙朝俞溱杨做了了解的手势,迎合人物形象地,不让这张脸出现一丝一毫有违原型的举止。
而那里,面对这样的恐吓,沈牧仪敛去脸上的神色,说:“没关系,我向来睡眠浅。要是房中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我便可以来问问丞相大人,晚间相遇,这就是暮遇的含义吗?”
俞暮南神色骤然凛冽起来,居高临下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沈牧仪两指夹着一块从暮遇衣袍上割下的布料,横在两人中间,“想来在渭城,许大人应当还是能够做一个庇佑我的,亲切的长辈。”
风一吹,沈牧仪就松了手,那块布料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然后被吹开了一点距离。
“对了,我忘记了,许大人原本,是叫做暮遇的。”
俞暮南看上去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垂落而又攥紧的手却告诉着人他其实也没那么平静。他扫过那片布料,割下它的人应当也确实用心打听了。
那上面拿金线暗勾了两道线,说不出是溱江的样子还是遥安某条街的样子,总之不过就是两道看似普通的线。
却是暮遇每件每件衣服上都会叫人勾上的图案,像是在纪念什么。
俞暮南当然知道,他心下寒意更甚,却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气势:“暮遇在你手上?”
显而易见。
俞暮南因此偏头看向“俞溱柏”,“俞溱柏”立刻看向身后的人。那人慌张上前,凑到“俞溱柏”身边附耳低语几句,“俞溱柏”便向俞暮南点点头。
“暮遇叔不见踪影已有几日。”
“几日?”
“四、四五日……”那人作势慌张。
俞暮南收回眼神:“沈将军请吧,皇上还在宫里等着你们呢。”
他侧身让开一步,才慢悠悠将金韫传下的指令奉行。
远道而来给槿国的丞相贺寿,皇帝下令给他们接风洗尘,怎么着也是在百姓面前给俞暮南面子,足可见这位丞相大人究竟是如何把持朝政的。
别时再见金韫,不论是用什么身份,总归沈牧仪和柳静姝是做好了装不认识的准备。
直到他们经过俞暮南的身侧,才再度听见他的威胁:“暮遇不可能永远成为你在渭城的护身符。”
沈牧仪淡淡勾唇:“原来也不过如此。”
队列的兵士里有人朝内高喊:“芦国使团到!”
锣鼓长鸣,渭城皇宫内,一个看上去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放下手里的道符,起身往别的宫殿走去。
路过的宫女太监见到她边弯腰作礼,她眉眼寡淡,像一具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她是这皇宫内的皇后,名叫陈衔清。
陈衔清穿过长廊,叩响了一扇门。
门内的小皇帝漠然不应,陈衔清也不计较,隔着门说:“鼓响了,芦国的人到了,你该出来去见见。”
门内的人还是不应,陈衔清也不想管他,这宫里盯着他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她没必要时时刻刻做这双眼睛。
她转身要走,门却忽然开了。
金韫站在她身后,问:“陈衔清,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