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笑着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当做奖励,声调都跟着温和几分,“早上换过药了吗?”
迟暝摇了摇头,乖顺道:“很多地方够不到,我一个人不好弄,闻哥帮我换好不好?”
边上的两个男人简直没眼看。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算年纪不大,好歹也二十往上了,怎么说个话就能娇成这样??
不过看起来,闻野那家伙对于迟暝这娇滴滴的模样还挺受用,眉眼温和如春,“早饭吃了吗?”
迟暝乖乖点头,“吃了。孙哥带的早饭很多,我吃了一碗馄饨和一个小花卷。剩下的还有很多,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加热。”
小朋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浑身洋溢着倾慕与喜乐,早春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闻野拉住他的手腕,“不用麻烦了。”他说,“我刚睡醒还不饿,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换药。”
迟暝看了看周围的两个男人,见他们满眼关切,便点了点头,动手解了睡衣扣子。
去楼上拿了药箱回来,迟暝的上衣已经脱好了。
前一天晚上给他换药时,除开旧有的伤疤不谈,那几道新伤周围还是又红又肿的,想不到只是过了一夜,已经消肿大半。
只是伤口依然狰狞可怖,看得人心惊。
闻野在他身边坐下,单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去,露出完整的后背对着自己,神色严峻地重复着前一天晚上的动作,开始给他清理伤口,然后换药。
“看起来像是刀伤。”他说。
迟暝“嗯”了一声,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和之前脖子受伤上那次是同一伙人吗?”闻野又问。
迟暝点头,“是。”
“秦家的?”闻野接着问。
迟暝顿了顿,“差不多。”
闻野换了根棉签,继续帮他清创消毒,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查到,你六岁就被送到秦家,那时候秦骁已经十一了。”
“秦骁从小就很优秀,你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因为出身不讨喜,你的存在对秦骁也不会产生什么威胁,秦家不至于给你上了家谱以后还要杀了你。”
闻野平铺直叙般道,“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迟暝听着闻野的分析,安静地垂着眼皮,半晌才回答:“因为他们不敢赌。”
“赌什么?”闻野手里拿着柔软的棉布,一点点帮他擦拭外溢的药渍。
迟暝平淡道:“赌我有可能是人证。”
他的语气清和,“小时候他们害怕我会知道些什么,怕我乱讲话,后来我长大了,他们怕我优秀,怕我出头,怕我心怀不轨,更怕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怕我是条蛰伏多年,只为长出獠牙,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毒蛇。”
闻野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无论表情,还是给他上药包扎的动作。
听迟暝说完,也只是跟着问了一句:“那你是吗?”
迟暝不说话,隔了好一会才轻声问:“你希望我是吗?”
闻野回答得十分坦诚,“我希望你是。”
至少,这样的你,活的不会那么痛苦,不会太过于自我折磨。
他的回答明显超出了迟暝的预料。
他愣了一下后才轻笑一声,似在自嘲,“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善良。”
闻野放下药瓶,拿起纱布开始包扎,“身处劣势,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善良。”
他的动作不算很轻,却很小心的避开了所有可能牵扯到伤口,让他多半分疼痛感受的可能性。
“你现在手里有多少证据?”
他问的直白,迟暝想了想,如实回答:“足够一些人枪毙,一些人坐一辈子大牢。”
闻野的动作忽然停住,抬眸望着迟暝的侧脸,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但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保持隐忍,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些人的证据还没收集完整,对吗?”
迟暝再次点点头,“对。”
听到他的答案,闻野就更想不通了,“既然你现在并没有打算动手,那为什么录综艺的时候要那么做?”
他面容冷肃,“你在借着陈嘉树宣战,或是在警告什么人?”
迟暝忽然低笑出声,“不愧是你啊闻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闻野手上的动作继续,帮他把剩下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别拍马屁。”他轻扫迟暝一眼,接着道,“说说吧,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迟暝低垂着眼皮,将眸中近乎遮掩不住的恨意通通掩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直到闻野包扎完成,轻轻掰着他的肩膀,开始为他手臂上的伤口清创,他才咬了咬唇,哑着嗓子道:
“他们,刨了我妈的坟。”
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只是说出来,就几乎要了迟暝半条命。
他死死咬着牙关,恨的全身都在抖。
他红着眼睛道:
“闻哥,他们手里,有我妈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