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平稳地放回桌面。
程思齐神色清冷:“我决定了。”
凤来仪看他:“决定……什么?”
在他讶然的神色中,程思齐补充道:“从今天起,我就住你隔壁。”
说完,程思齐便大步走出凤来仪的寝舍,不多时便将床褥搬到隔壁的小间,如今两人只隔了一道门。
看着程思齐忙前忙后的模样,凤来仪倒吸一口凉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至于吧。”
程思齐淡淡道:“当然至于。”
这人的命是第一要务。
他要盯着凤来仪,决不能让他在这门课结课之前让他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程思齐一如往昔,把茯苓和忍冬送来的药全都倒掉。
为了保险,在跟李晴雪师姐确定药方无误后,日日早出晚归,到百草堂那里按照药方抓药。
虽说他与百草堂关系并不融洽,但幸好李晴雪师姐念及同门情谊、肯为这个师弟开后门,把药房的名贵药材偷偷匀给程思齐一份。
又经过几日程思齐寸步不离的精心调理,凤来仪的气色果然大为好转。
程思齐也甚少再听到他的咳嗽声。
某日,夜色沉酽,月色中天。
“小古板,我的门规抄好了,你写到哪里了?”
凤来仪抱着一摞罚抄,在书房里四处搜寻,却半天都没看见程思齐的身影。
他心生疑惑,大步走到院内。
“小古板?”
他连唤了几声都没听有人回应。
凤来仪这才想起,程思齐应该又去抓药了,今天回来的真晚。
“你听说没……”
惊春轩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凤来仪耳廓微动,他紧贴墙边偷听,原来是两位丹术堂同砚正在讨论着南疆访学的事情。
原来南疆访学此前还只是小道消息,今日叶流光将计划案分发下去后,整个逍遥宗的弟子们便炸开了锅。
其中一位弟子说道:“进南疆向仙道大能求学,就能收获厉害的心法,还能挑选上古神器。别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上古神器。”
“是啊,据说当年前掌门对抗魔族时经脉尽断,千钧一发之际,他横空召唤神器,短短一刻钟时间,便能与大乘期强者抗衡!”
提起前掌门,那位弟子更是唏嘘不已:
“前掌门不就是原来的定朔堂的堂主?原先多风光啊,你再瞧瞧现在,定朔堂从上到下个个歪瓜裂枣。扶真人从未展示过自己的能耐,问虚期怕也只是瞎吹,没准就是个花架子!”
“哈哈哈。可不是嘛,要不当时怎么连他那个废物大弟子都护不住?如今这个真人之位,不也是拿柳藤灵器硬撑起来的。”
“照这么说,我势必要去拿一个神器了。”
听着这些话,凤来仪拳头紧紧握起,指节都泛起白。
但后续更为重要,他只能强压怒火继续偷听。
当二人提到了灵坛中的“须弥司南”,凤来仪提起了注意。
说是只要拥有“须弥司南”便能打开轮回之境,回到过去任意时间,修正过往已经发生事情,操控自然法则和秩序,甚至成为天道。
什么飞升成神,都远不及此。
这个轮回之境的描述,怎么这么熟悉。
但凤来仪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啊对,这东西据说能实现任何心愿,甚至能起死人肉白骨!百年多少人都争得头破血流。不过没见有人真正拿到过。”
“哎,先想想怎么去南疆吧。”
夜色里,一个身量高佻的少年猛地撞到凤来仪,两人皆是一趔趄。
那两位丹术堂弟子瞬间警惕。
“什么动静?”其中一位眉目凛起。
“估计是猫。我看周围没人。”
“有能发出这么大动静的猫吗?”
“有……吧?”
那两位丹术堂弟子回过头朝这里看了看,凤来仪立即收身靠在墙边。
大概是发现没有什么异样,那两个弟子低声耳语一番,说道:
“走吧。”
见到丹术堂弟子走远,凤来仪终于像放下了心头大石,舒了口气。这才瞧见窝在角落里揣着手的毛头小子。
凤来仪立马认出了这人:“牧柳?”
牧柳没挪地方,做口型道:“走了吗?”
凤来仪扯扯嘴角:“那两个人早走了,你个怂包。对了,三师弟你来这儿干什么?”
牧柳这才放心地站起身。
他振振有词道:“就小师弟能来,我不能来是吧?我恰巧路过就听一耳朵,大师兄你不也是在偷听?”
“切。”凤来仪一时语塞,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惊春轩。
牧柳双手枕着后颈,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问:
“知道司南事情的人也不少,怎么还偷偷摸摸说,生怕咱抢了?”
凤来仪躺回藤椅上闭目养神:“是啊,我祖父那辈都知道这事,当时都以为是讹传,谁知现在又被提起了。”
“经典永流传呗。”牧柳吊儿郎当道。
“对了,还有件事。”两人异口同声道。
牧柳道:“大师兄你先说。”
凤来仪从藤椅上坐起身,本想从桌子上拿起扇子,可这一伸手却捞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前几日他把折扇交到茯苓和忍冬那里,让京师的文人题字去了。几日后才能送回来。
他团起桌旁边的纸符,有些烦闷:“我怀疑一件事。”
牧柳瞧见桌上的白玉杯盏,刚要拿起来,便被凤来仪一个纸团打了回去。
凤来仪掀了掀眼皮:“这是程思齐的,想喝用旁边那个,真没眼力见。”
牧柳满脸冤枉,说:“不是,这也没写小师弟名字啊。”
凤来仪翻了个白眼:“嘁。”
牧柳拿起旁边的普通瓷盏,刚抿了一小口,便听见凤来仪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怀疑,程思齐他有点喜欢我。”
牧柳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噗,咳咳咳——”
茶水恰好喷了凤来仪一身,凤来仪本就有极其严重的洁癖,顿时火冒三丈。
凤来仪鲤鱼打挺:“牧柳!!!”
牧柳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师兄,你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