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述之间这场关于“挚爱”无声的较量,顾榄之溃不成军。
原来,最锋利的兵器,从来都不是握在手中的长剑。
无措与自责涌上瞬间心头,顾榄之蹙了蹙眉,指尖死死扣住榻沿。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可偏偏……她并未抗拒。
几乎疯了似的,顾榄之匆匆抹去二人初次的所有痕迹,第一次,他因自己的阴暗而自惭形秽。
做完一切,他关上窗棂,燃了沉香,之后披着玄氅静静望向榻上的姝色。
小女娘睡得不安稳,她被动静惊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一句,手臂柔柔悬上榻沿,顾榄之见状,缓缓握住,席地而坐,将脸颊枕上她的手心。
纱灯将他的影子折成了两段,一段落在榻沿边,一段笼上榻上人酡红尚未褪去的脸颊。
夜还很长。
顾榄之睡不着,脑海中慢慢回想起她说的那句“是我写的,但不是我要写的。”
是她写的,意思再明了不过,那些字迹,的确出自她手。
可不是她要写的,是何意?
是有人强迫她写的吗?
顾榄之仔细梳理着林家与北陵的关系:
林家为救沈述,蛰伏南朝十几年,目的就是想攀附北陵太子,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而林凰衣是林家嫡长女,所有的谋划她都知晓,她也很聪明,从小便知如何与沈述套近乎。
只可惜,她的那双眉眼,掺了太多的世故与算计,不仅没能讨好沈述,反而阴差阳错地将沈述推向了庶妹林落迟。
林凰衣当机立断地将林落迟赶出了皇宫,可一切已经太迟,沈述的情愫,来得如湍急的激流,越是着急去斩断它,越是适得其反。
或许林家意识到了这点,担心林凰衣惹怒沈述,这才强迫林落迟继续与沈述写信,好做两手准备?
虽说北陵皇室中,庶女无法为后,可再不济,也能做个嫔妃,假若沈述未来的皇后之位花落别处,林家至少还有个林落迟保底,不至于血本无归……
想到这里,顾榄之心中的怨怼得以缓和,可那根最关键的刺,依旧如鲠在喉。
罢了,她也是身不由己,一个木偶,操纵她的牵线那么多,林家、沈述、吴道子、芸姨娘……
他总要给她时间,让她觉得自己可堪依靠。
顾榄之喟叹,伸手抚上榻上人轻蹙的眉心,“还说我,你怎么也开始皱眉了?”
……
晨曦沿着窗牖缝隙漫过寝殿时,林落迟动了动指尖,浅浅睁开双目。
嗓间好似有火在灼烧。
痛。
她费力咽下一口灼热,只觉身下至小腹像是被撕-裂开来。
手臂轻颤,桎梏随之而来,她侧头望去,但见顾榄之正伏在榻沿边,枕着她的掌心睡得正香。
昨夜……
几帧画面闪过脑海,林落迟动作也一僵,双颊顿时染上绯红,与此同时,一声带着晨起的慵懒随之响起,“醒了?”
四目相对,她竟也在顾榄之的眸底捕捉到了一丝羞赧……
“有……有点渴。”林落迟掌心隔空悬着,攥紧又松开。
局促蔓延至周遭,直到顾榄之移开注视,周身再度被清冷与肃穆笼罩。
他起身揉了揉膝盖,须臾,又端了杯清水折回。
侧坐上榻沿,他示意她接着。
林落迟回神,急忙捧起杯盏。
她小口小口的饮着,不断回忆昨晚的细节,一杯见底,她才清了清嗓音,“顾榄之,你……”
“对不起。”他的道歉,来得猝不及防。
“……呃,对不起什么?”林落迟有些迷茫。
“昨夜,情难自已,以后,我一定克制。”他用最严肃的语调说着最心虚的字眼。
林落迟眨了眨眼,慢慢靠近他的面门。
她好奇地盯着他的侧颜,望了许久,直到顾榄之受不住,眉心微蹙,“别闹。”
林落迟一笑,接着“吧唧”一口亲上他的唇角,如雏鸟衔露,转瞬即离。
顾榄之蓦地抬眸。
“昨晚……不算,”她怯生生地半低着头,眼皮抬起又垂下,“那是……是我同意的……”
说罢,不等他反应,她一把扯过锦被蒙住头顶。
半晌,一声磁沉的浅笑传入她的耳际,笑声带着几分餍足与释然,许久未曾停歇。
最后林落迟受不住,终于从锦被中探出一个脑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下次了!”
“嗯,我知道了。”
顾榄之故作遗憾地敛了敛眉,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抬,“这句话,你昨晚才说过。”
言下之意,还不是很快就有了下次?
林落迟语噎,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唇畔噙笑的顾榄之。
她能怎么反驳?她才说过,昨晚是她同意的……
真真是……心疼男人,自食恶果!
见她吃瘪,顾榄之宠溺一笑,抬手搓了搓她的粉腮,“准备一下,随我一起去皇陵祭祀,上元节将至,你也要随我回凉州了,等到了凉州,你我便完婚。”
说到此处,他眉心逐渐拢起一抹阴狠,“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一件……我十五岁离宫时,便发誓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