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榄之高大的身形拢起一片翳影,他缓步靠近,声音听不出喜怒,“不是说,今晚带你进宫吗?公务太多,一直忙到现在,落落,等急了吗?你在做什么?”
林落迟耸了耸肩,脸上的心虚一闪而逝,“哦,我……我想睡一会儿,又怕错过你回府,所以……所以就想睡在你寝房……”
“哦?”顾榄之挑眉,“看来,昨夜春宵,我的落落,竟还食髓知味了。”
他个子高,腿也长,三两步就行至她身前,眸中的潮意似要溢出眼眶,“现在等到我回府了,落落打算怎么做?是与我同塌而眠,还是……”
他掐住她的纤腰,用力带进怀抱。
她的衣衫本就孱薄,被他揉进掌心,顿时收做一团,其中藏了什么,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果不其然,顾榄之摸到了可疑之物。
“拿了什么?”他的气息喷洒在她面门,潮湿中掺着些冷香。
不等林落迟挣扎,他一把夺过!
烛火遇见了热蜡,噼啪一声炸开响动,与此同时,顾榄之瞧见那物,面色一怔。
竟是他纸上谈兵的倚仗……
望着手中熟悉的话本子,他的双颊当即染上绯红。
话本子不算薄,厚厚一本全是图文,详细程度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其中一页被他折起,抢夺间,他看到了被他用笔墨圈住的细节:落红。
他也是从此处得知,女子初次会有血迹。
“我刚睡下,就从你榻上摸出了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是什么呀?”林落迟跳起来想抢,却被顾榄之后退着藏进衣襟。
“这是你的书吗?”林落迟好奇道,“顾榄之,没想到你这么用功,难怪你能一直打胜仗。”
顾榄之手掌虚虚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嗯,兵书都大同小异,你若想读,等回了凉州,我送你几本浅显易懂的。”
“可我就想要这本。”她晃着他的衣袖撒着娇。
今天种了一天黄梅,一直没等到顾榄之回来,一直到了晚上,她简直直不起腰。
本打算边睡边等,可她又想到,自己总不能次次都在刚巧需要穿越到时候再去临时取物吧?
于是她计上心来,这才溜进了顾榄之的寝房。
可谁曾想,她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确定,这本书的气息足以支撑她两个时辰的穿越,还没来得及偷走,就被回房的顾榄之抓了个正着。
既然偷不到,那她只能明要了……
林落迟打定主意,伸手想去探顾榄之的衣襟,却被他侧身躲过。
他将书卷塞进一沓读物里,神色也恢复如常,“别管兵书了,不是要进宫吗?我都安排好了,去是不去?”
“去去去!”
林落迟拢了拢外杉,当即把收集气息一事抛之脑后。
月光藏在浓云后,四周一片静谧。
顾榄之可自由出入皇宫,他带着林落迟,十分低调且顺利地抵达昔日的废弃宫殿。
白日里顾榄之并未发现端倪,不管是废殿,还是他的府邸,都不见异样。
他开始好奇,身边的小女娘究竟会给他找来什么样的证据?
五年过去了,废殿一片萧条,曾经破土而出的野黄梅,也在次年彻底消亡,它终究没能如他期盼的那样,开出更绚丽的花朵。
“你知道吗?我被林凰衣赶出宫后,曾拜托蓝家姐姐将我写给你的信埋到此处,我想,你这么喜欢这里的黄梅,无事时,定会给它松松土,施施肥。”
林落迟将宫灯递到顾榄之手中,执起一旁生锈的铁锹开始挖掘,嘴上喋喋不休,“蓝家姐姐胆子小,这是她能为我做的最出格的事了,谁知道你后来对这里不闻不问了……”
正说着,只听“叮”的一声,铁锹铲碎了一个类似瓷器的东西。
她面色一喜,急忙示意顾榄之放低宫灯。
暖色宫灯拢起一团光亮,将土里的小花瓶悉数照亮。
其中一个已经碎裂,泛黄的宣纸随之显露,林落迟将其摊开,上面赫然画着一个可达鸭简笔画。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灿烂,细腰如刚抽条的柳枝,弯得一颤一颤的,“这么久了,没想到还没腐烂,顾榄之,你看,这幅画像不像生闷气的你?”
顾榄之屈膝蹲下,执起那片宣纸。
恰逢此时,月儿穿出浓云,皎洁的白随之倾洒而下。
他的眼底涌出一抹情愫,像是一部分月光钻了进去,盈盈溢满眼眶。
林落迟挨个敲碎花瓶,随意埋了碎瓷片后,将所有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折起。
她回想着书中一笔带过的情节,轻车熟路地编起了故事,“只可惜,蓝家姐姐后来嫁去了岭南,你看,这是最后一次入宫时,我让她带给你的信,信上的意思是让你生辰那天悄悄来找我,我给你煮长寿面,我都跟阿娘学好了,可是你一直没出现……”
顾榄之一直垂眸盯着宣纸上的画作。
字迹久远,纸张老旧,一瞧就不是临时准备的。
心中的酸涩得以缓和,可他依旧清冷自持,就连女娘靠近时唇齿呵出的幽香,也没能让他眸中的粼光有丝毫晃动。
他一语道破逻辑中的漏洞,“这些信,当初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谢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