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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喧嚣中,瓷器碎裂的违和声响彻雅阁。
众人呼吸一滞,当即噤言!
原是沈述的茶盏不知为何滚落案几,碎成了两半。
一旁的侍女眼疾手快,急忙匍匐在地,“太子赎罪,是奴不小心,是奴侍奉不周……”
林凰衣见状,使了个眼色,另一侍女急忙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君子虚怀若谷,这是沈述留给世人的一贯形象,他轻笑,并未怪罪,只是道,“无事,往后小心些。”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侍女一直立在他身后,没有任何动作啊?
半晌,沈述压下情绪,低头把玩起酒樽来,“大婚?本太子在南朝做客多年,还从未听闻承安王有心仪的女郎呢,整个南朝谁人不知,你承安王对女人,毫,无,兴,趣?”
他一字一句吐出最后四个字,像是要将顾榄之拆吃入腹。
顾榄之轻抚怀中人的鸦发,惬意之势尽显:
“南陵太子还是不够了解本王,本王并非对女人毫无兴趣,实在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恐难绕床弄青梅,故而忍痛斩断后路,谁曾想,得上天庇佑,本王屡次逢凶化吉,这才安然凯旋,值得庆幸的,是本王的小青梅依旧在等着本王,耽误了她这么多年,属实惭愧,既无恙,本王自然是要赴儿时之约的。”
沈述笑意一敛,唇角猛地一颤。
谁等他了?!
儿时之约,他有个屁的儿时之约!
当初他不过是灰溜溜地被逐出宫门,几经辗转,才被乔家找到。
还青梅,若百般纠缠也算青梅竹马的话,真真是天理不容了!
但他很快便压下怒意。
他轻笑一声,像是变戏法般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置于指尖轻轻摩挲起来,“若说儿时之约,本太子心中倒是有个女郎,幼学之年本太子生辰当日,她亲手绣了个荷包送给本太子,如今想来,甚是愉悦。”
此话一出,顾榄之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也慢慢染上愠味。
只因沈述手中的湛蓝色荷包上,一个“落”字以谓蚕头燕尾,醒目非常。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顾榄之手上动作恢复,但脸色依旧难看:
“听闻北陵太子在南朝时,与皇商林家走得很近,本王好心提醒一句,林家与遥王狼狈为奸,祸乱南朝朝政,皇兄已下追杀令,想来,北陵与南朝之邦交,不至于让北陵太子假公济私,你说是吗?”
说罢,顾榄之的注视落向沈述身侧的林凰衣身上。
早在顾榄之踏上苍梧江面时,他的下属便查出了绮罗坊起火的始作俑者林凰衣。
而此刻,林凰衣正扮作侍女,躲在沈述背后。
林落迟被顾榄之顺毛顺得有些乏了,再加上软筋散的药效还未消退,她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呼呼大睡吧?
没办法,她只好抗拒着抬起眼眸去瞧顾榄之。
见他正直勾勾地望着什么,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也投去注视,这一瞧,她原本混沌的思绪倏然恢复澄明。
林凰衣?
她还敢出现在这里!
也对,书中说,沈述对原主爱进骨血,可他要依仗林家,所以不得不顺着林父的期许与林凰衣虚与委蛇,这才让林凰衣对原主的欺辱愈发肆无忌惮!
四目相对,林凰衣微微抬起下巴,挑衅之味从始至终都未曾遮掩。
林落迟怒了。
感受到她的坐立不安,顾榄之只好暗暗掐住她的纤腰。
安抚好她的情绪,顾榄之道,“本王记得,林家嫡女林凰衣对北陵太子用情至深,这个荷包,莫非是林家之女相送?”
不等沈述回应,他继续道,“可惜了,林凰衣的父亲误入歧途,连累了整个林家,也算是亲手葬送了你二人之间的情意了,否则,怕是这北陵的一国之母都非她莫属呢,现在,呵……对了,北陵太子,你有林凰衣的消息吗?”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讨巧,一是让在座者以为,沈述手上的荷包出自林凰衣之手;二是借此敲打北陵,别妄图包庇林家,挑衅南朝;三是能断了林凰衣未来母仪北陵的春秋大梦,可谓是,一箭三雕。
没想到顾榄之三言两语就将林家推进了死胡同,林落迟恨不得拍手叫好!
想来也是,他都将追杀林家一事搬上了台面,如此直白的告诫,就算林家想蒙混过关,也再难以皇商之名立足北陵。
改头换面重头开始,便意味着摒弃前二十年的积累,这要猴年马月才有出头之日?
果然,林凰衣慌了。
她怔怔望向身边的沈述,见他不语,心急如焚。
她笃定,定是林落迟知道了什么,跟顾榄之告状了。
胆敢让她不好过,那她林落迟也别想好过!
思及此,她不顾礼数,扬声问道,“敢问承安王,您身边这位,是谁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