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她的眼睛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像是受惊的兔子。
顾榄之受伤了。
她在怕他?她让他别再纠缠她?
一股莫名的占有欲倏然冲上大脑!
他想狠狠掐住她的肩膀,质问她为何前后不一?
不是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吗?不是说会很珍惜很珍惜他吗?不是说他在她心里包排第一的吗?
林落迟,小骗子!
可顾榄之终是按下了罪恶的念头。
他像个破碎的瓷娃娃,红着眼眶无声自嘲。
许久,他轻轻点头,道一句“我明白了”,接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他发誓,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小骗子的任何话了,再也不会!
入夜,他在榻上辗转反侧,内心深处依旧潜藏着某种无法泯灭的希冀。
顾榄之觉得自己很窝囊,也不知是痛恨自己放不下这份情意,还是白日里的怒火依旧难消散,他的枕下竟莫名湿了一大片泪渍。
昏暗中,有双冰冷的小手覆上他的眼眶。
伴着熟悉的幽香,一声不合时宜的打趣响彻耳畔,“哟,是谁在半夜偷偷掉小珍珠呢?哦~原来是大我两岁、当被我唤声‘哥哥’的七皇子呀~”
顾榄之呼吸一滞。
她来了?
欣喜来得快,去得更快,前后不过一瞬,巨大的委屈溢满胸膛,顾榄之恶狠狠地甩开她的触碰,冷冷翻了个身,“滚。”
第一次,他凶巴巴地骂了她。
脸上的小手骤然抽离,身后也没了响动,但也没有脚步离去的声音。
良久,顾榄之微微偏头,入眼是小姑娘面向帷帐、双肩微颤的落寞背影。
她背对着他,无声落泪,似乎哭得比他还委屈。
???
她还有脸哭?
顾榄之愤愤坐起身。
他想把她扔出寝房,可手臂一抬,竟柔柔搭上她的肩膀。
“喂……”
“走开哎~”
她蛄蛹了一下肩膀,软糯的声线明明带着数落,可听在他耳中,却无端掀起滔天的自责。
他终究还是没出息地慌了神,语无伦次道,“你……你莫要哭了……”
说着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强势将她的身子掰向自己。
小姑娘转头的瞬间,嘴角一撇,伸出食指隔空一指,“你凶我!”
顾榄之手足无措,“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伤心了……”她拉耸着秀气的嘴角,“哇”的一声哭成了泪人……
“哎,我……”顾榄之心中一揪,那一瞬,他想到了小时候父皇送他的瓷兔,某日打盹儿时,不小心被他摔得粉碎……
他猛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该死,我不该凶你,我……”
小姑娘一怔,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好吧好吧,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你不生气了?”顾榄之声色暗哑,生怕收不住力道,又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抽噎了几下,最终稳住情绪。
二人促膝长谈了一夜。
误会得以解除,原是白日里沈述的师父一直在附近徘徊。
小姑娘说,有气憋着不说,既伤害自己,又伤害他人,这叫“冷暴力”。
小姑娘还说,她最讨厌冷暴力的人了。
自此,他学会了隐忍。
……
思绪回归,顾榄之掀开锦被,脸上的气恼显而易见。
不仅是因为那个小骗子之后食言,更是因为,她为了陷害他,假意与他交好,还假装中毒,将他骗去惠妃的寝宫,让他成了惠妃遇刺的最大嫌疑犯!
他入狱当天,小姑娘就苏醒了,不仅如此,她还生龙活虎地出入沈述的摘星殿,仿若之前性命垂危的姑娘另有其人。
直到他被皇兄救出,跑去摘星殿找她质问。
他至今依然记得沈述居高临下的嘲弄,“顾榄之,你真以为阿迟的心那么好俘获?你信不信,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朝我奔来?”
他倔强地抬起下巴,“我不信。”
沈述一笑,连手指都未抬起,林落迟便坚定地站在了沈述身后,没有片刻的思忖。
而他更是因为报复沈述,触怒了龙颜,后被贬为庶人,辗转流离,最后被乔老将军带在身边,年仅十五便奔赴战场……
……
梳洗时,他周身的情绪晦暗不明,侍女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他负手候在马车边,将姗姗来迟的林落迟尽收眼底。
她倒是惬意!
林落迟行至顾榄之身旁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尾都困出了泪花。
顾榄之语气微冲,“动作快些。”
小女娘负气般跺了跺脚,嘴里咕哝一句,“你自己去苍梧江,干嘛非得带上我?”
为什么非得带上她?
顾榄之垂眸,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沈述不是给她铺了条逃亡暗道吗?他就带着她走上一遭,将沈述救人的希望,一寸一寸,尽数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