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径直往澄园寻裴垣算账去了。
纵裴垣在外有多风光,也不愿招惹这个最受疼爱的幼妹。何况二人一母同根,性子十成十的相像,从小吵到大,吵得阿母头疼,最后自然全是裴垣的错,裴垣真是有苦说不出。
今日见妹妹气势汹汹来,他不欲应付,情急之下,竟然弃了筷子,一头扎进了浴房。
裴五娘推门而入,只见桌上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写了一半的字帖,唯唯诺诺的仆婢,唯独不见裴垣人影。
裴五娘冷笑,躲?
她施施然整理裙裾坐下,扬声道:“那我便在这儿等兄长回来。”
下人你觑我我觑你,不敢反驳。
只裴五娘今日与姊妹在外玩了一整日,刚刚回家,还没用暮食,腹中早已空空,面对一桌子香气丰腴的消夜,竟然不争气地“咕叽”了一声。
屋内安静得厉害。
裴五娘倍觉脸热,都怪阿兄,叫她在下人面前这般丢脸!
遂报复似的用起了桌上还没动过的宵夜。
也不知怎的,今日这灌浆与蝤蠓馉饳①要比平日格外好吃些,尤其这灌浆,底部竟脆如薄饼,上头缀些胡麻,胡麻本就是香气霸道之物,被裹着滚热汤汁的煎包蒸气激得满屋全都是,配上爽滑的蝤蠓小馉饳,汤底鲜美,微微有些酸,开胃又解腻,一口一个满足。
半碗下肚,裴五娘来时的气竟消了大半。
裴垣也守着她气消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出来,讨好一笑:“五娘怎来了,等许久了?”
不请自来吃光了人家的夜宵,便不好意思再朝发火了,裴五娘擦擦嘴,撒娇似的抱怨了句:“兄长当真是胡来,兰娘的手艺这样好,何苦去外头招惹些粗鄙人物,没得打王府的脸面。”
裴垣被说得有些尴尬:“你怎知兰娘手艺好不好。”兰娘是他院中人。
裴五娘朝空了的碗盘努努嘴:“喏,这还用说么?有这般灌浆手艺的自然是兰娘不必说了。”
裴垣眼神落在那光盘上:“……”
他拉下脸特地叫行玉从厨房偷留出来的两个独苗!还没尝见味儿呢!
裴五娘还在絮絮叨叨抱怨:“外头的人来历不明不白,行事又没个轻重,若叫诸君吃坏了肚子怎么好?”
裴垣正沮丧呢,没好气道:“他们吃坏肚子,与你何干?”
话出口,裴五娘与裴垣俱是一愣。
“我还不是担心阿兄脸面没地儿放!”反应过来后,裴五娘粉面泛红,跺脚跑开了。
裴垣咂摸着妹妹可疑的反应,倒不似动怒,倒像是……
倒像是害羞了?
。
兰娘这样的厨子,自跟从恩师学艺起,便是为了培养出师后送入官宦人家,瞧不起市井买卖也正常。
虞蘅想法则很简单,不想打工。
都是从事服务行业,你情我愿的买卖总比整日看主家脸色好得多。
当然了,若日后生意差到养不活自己跟阿盼了,去人府上帮工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虞蘅打开方才青霜塞来的荷包,里头装了好几枚精致漂亮的小鱼银子,约莫有十两重。
忙活这一日便赚出几乎半年的利钱来,阿盼摸着上头的花纹爱不释手:“原来我便值五条小鱼哩。”
这傻孩子。
市面上银是很少的,交易都以铜钱为主,虞蘅舍不得拿漂亮的银锞子去换臭烘烘的铜板,好好将它们压在了床头下。
只是挣了这么多,也得好好消费一把,体验一下乍富的快乐不是?
与阿盼说了明日不做饭,去樊楼吃去!
听说要去自己心心念念的樊楼,阿盼连觉也不睡了,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翻箱倒柜:“蘅娘子我穿这件怎样?”
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当初在成衣铺第一眼看见这套葱绿的小团花襦裙,虞蘅就觉得写着阿盼的名字,买回来送她,却说穿着不便干活,压箱底好久,眼见着春天都过去了,叫虞蘅好无语。
这一套上,果然合适。
新衣裳都穿了,虞蘅手痒摁着她梳了个头,涂上两坨胭脂……嗯,下手有些重。
“我就说好看。”虞蘅煞有介事地拉着阿盼转了个圈,把笑给憋了回去。
因明日出门玩,阿盼早早就洗漱好躺下酝酿睡意了,却因为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三更天时,迷迷糊糊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动静,瓮声瓮气的仿佛有人在哭。
想到邻居们说的那些传闻,阿盼顿时便彻底惊醒了,背上腻出了一层冷汗。
倾耳去听,只是那声音太细微,听不真切,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怕不是风声吧?
阿盼抖着手握住了床头的桃木剑,不敢出声。
不知捱了多久,那声音总算消失了,阿盼战战兢兢地翻了个身,一晚没能合眼。
第二天盯着两个硕大的眼圈在院子里跟虞蘅打了个照面。
虞蘅吃了一惊:“昨夜梦游去了?”怪道她说院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