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组:齐赟跟陈畅、吴晓跟夏兆隆、许都跟张章……
飞机兜了一圈,在各指定地点,纷纷有队员滑降。
惯例,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又是常规的训练,彼此还有个照应,也没出什么大事。有一两个一不小心伤了手脚,陆陆续续地被送走。
据说,这样的野外训练,最难的一次救援发生在晚上。两人赶夜路,齐刷刷掉一猎户捕野猪的陷阱里,两人都很机警,撑着坑壁没直接落到坑底,但其中一个被坑底倒插的木条扎伤了。他俩自救爬上来后,因为天黑,看不清楚,无法判断木条上是否有涂毒,保险起见,宣布退出,拉开了求救的烟雾信号。大半夜的在一团漆黑的林子里找到这股黄烟,还真难为了武直的驾驶员和带队的队长,眼睛都盯出了满天繁星。送医院一查,没中毒,小伤,当事人暗自庆幸。
而这次野外训练,最严重的一个是腿骨骨折,具体情况是:一个追,一个跑,不知怎的,两人都上了树,然后拉着树藤继续追,继续爬,于是一个不留神,被追的人踩上树干的青苔,脚下打滑,树藤承受不住那兄弟的体重,不识时务地断了,就跟大地来了次亲密的接触,降落时慌了神,方法不当,造成此次不可挽回的后果。不过,到底没请求直升机支援,由四个人轮流背着回到了集合点,比赛结果判为打和。
后来,谈战在总结会上把那人狠批了一顿,乖乖地在地上跑不就好了,上什么树,当自己是猴子吗?自寻死路!
队员及时反省:自己当时可能是抽风了,又或是被追急了,慌不择路,于是上树了。
俗话不是说:狗急了跳墙。估计,人急了就上树。
要说趣事倒是有一件,众人津津乐道,回去后,在基地广为流传。
徐宏斌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一条长相丑陋的黑色毛毛虫在树叶上蠕动,近在咫尺,然后他就直接跳到了谈战身上,两腿夹紧谈战的腰部,挂着不肯下来。
谈战乐不可支,万万没想到,这个自称爷们的糙汉子,居然怕毛毛虫,还有这么夸张的应激反应。
谈战:“斌子,你别乘机吃我豆腐!就算是,也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徐宏斌:“谈队,虫子是我的天敌,童年阴影,挥之不去!”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徐宏斌初中那会儿本想拿条虫子捉弄同学来着,不想却被同学先下手为强,直接扔他脸上了。自从那次弄巧成拙后,他就对黑色的毛毛虫产生了极端的偏见,以至造成他不可磨灭的阴影。
谈战直感叹这消息知道得太晚,早知道就在受训那会用来对付这小子了。
谈战和徐宏斌这组到得最早,身后,不但用绳子拖着三个一队的人,还有几只野兔,全是路途中顺道逮的。
一到集合点,谈战就欢快地忙开了,杀兔子,剥皮,清洗,烤肉,他手艺一流,虽然调味料不算齐备,但烤的时候,已经馋得我口水横流了。几只兔子哪能够满足这帮馋嘴的队员,于是谈战又带领着回来的人满山遍野地捉野味,兔子和蛇来者不拒。
烧肉的香味儿弥散在空气里,为回来的人“指”了一条明道,还好这山里没熊,不然不请自来的“客”就够我们一通忙了。
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加入到捉捕大队,但更多的是加入到吃货大队。
这一趟下来,山里的野兔怕是得绝种了。
这样的演习,在TZ就像学生时代的秋游,让他们兴奋不已,年年都盼——跟着谈战有肉吃。
在等人回的时间里,齐赟跟徐宏斌讲起训练的事。
在热带雨林中,搜索射击训练,目标靶不但非常隐蔽,而且没有任何规律。两名队员要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如果三秒钟没有击中目标,目标就会自动倒下,同时两名队员被判“阵亡”。
雨林里枝繁叶茂,各种植物盘根错节,即使是大晴天可见范围也超不过三十米。用谈战的话说,在这里和敌人相遇,不见面就是不见面,见了面就是面对面,谁先开枪谁就能活下来。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作战和在丛林外完全不同。关于这点,我十分赞同,也深有体会。
人齐整回了集合点,这次野外训练的最后一项科目——攀岩。
这处崖壁十分陡峭,上下几乎是垂直的九十度,高度更是将近四十米,相当于一座十二层楼的高度,这已经接近了徒手攀登的极限。这么个风水宝地,只有妖孽才能找着。
在崖下边看感觉不是挺高,但上去以后,再往下看,感觉还是蛮高的。我虽没恐高症,但想想要徒手攀爬,心里直打鼓。我自知没这个臂力,在一旁观摩。
检查好护具和安全绳,TZ的人开始攀登,由于这处悬崖上有少部分突出的岩体,队员的脚底有落脚的地儿,因此没用多少时间就爬上了一半。
可,到达三十米的高度时,队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队员的体能已经跟不上了,胳膊没劲,手抓不住绳子。最后的几米高度面临最大难题,队员的腿部力量消耗并不大,于是决定先用腿盘住绳子,乘机让手臂放松一下,积蓄一下ti力,继续往上爬。看到在三十米高处摇摆了好一阵的队员又开始向上攀爬,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仅仅往上爬了两米,就遇到了新难题。果然是谈战精挑细选的地界。
原来靠近崖顶的岩壁风化严重,稍一用力,就会把石块蹬下去。此时队员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旦脚下踏空,就会滑下悬崖,他必须靠手臂的力量抓住主绳来固定身体,这样一来他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体力消耗得更快。正上方的岩壁是一处凹陷,他的腿脚根本无法借力,只能完全依靠主绳向上攀爬。
在地面上看高度并不显眼,然而在高空作业中每增加一米的高度,攀爬者的心理压力都会增加几倍。
剩下的几米,有段需要臂力往上拉,在空中停得越久,登顶的可能性就越低。大部分人都能攀上顶。
徐宏斌臂力最好,几乎没怎么停顿就顺溜地上去了。这小子天天练掌上压,能够用两根手指完成几十个的。
回了基地,我听说谈战的绝活是烤全羊,基地调料齐备,于是厚着脸皮求他烤一回,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瞬间觉着自己挺有面子的,怎么说之前他让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收点利息不算过分吧。
直到现在,我都挺怀念谈战亲手烤的羊,那手艺,能馋得人恨不得把自己碰过烤肉的手指都啃了。
那时我毫不顾忌形象对着谈战架在火上的整只烤羊哈喇子直流,他十分贴心地给我扯了羊腿上的肉,自此我就彻底被他收服了。
每回想到谈战烤的羊,我都情不自禁吞咽口水。而他也准确抓住了“吃人家嘴软”的真理,每每找我做装备,我送到基地,他都烤好了肉等着。
TZ伙食不错,味道也好,自助式。军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你吃多少都没问题,养得起,但绝不能浪费。
我平时活泼好动,每天必消耗等量体能,所以饭量跟普通男人相当。我家是搞科研的,文职类,平时同桌吃饭的师兄弟们都斯文。进了TZ后,才发现我进了“喂猪场”。饭点要是来晚了,饭菜通通扫光,也难怪这帮汉子平时训练都是可劲了操,直逼体能极限。
我今天在实验室做装备晚了点,没抢到喜欢的鸡翅膀,望着饭盘里仅剩下的一个小小的翅膀郁闷。
徐宏斌趁吃饭的时候凑到我跟前,拿着自己的饭盘放我桌上,与我并排坐。他问:“姐,明天考核你布啥雷?”
我正叼着鸡翅膀,瞥了他一眼,没回答,继续啃鸡翅。
他很识时务,往我饭盘里夹了两个鸡翅膀后,再问了一遍。
我会心一笑,答:“反步兵雷。”
他:“难度多大?”
我邪恶一笑,“想提要求?”
他的头立马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答:“不敢!不敢!”
我故意悄声说:“听说明天的考核你家谈队把关。”
一在他面前提谈战,这小子就不受控的花痴,眼里星光闪闪,画面感就是瞬间给谈战周身加了圈高大上的光环。
徐宏斌满心欢喜道:“我得好好表现。”
他很喜欢我在他面前提及谈战时加上“你家”两个字,仿佛谈战成了他的专属,能给他莫大的满足感。
我:“哦,这可不,你家谈队说了,雷区必须死伤过半。”这句话我说的很大声,有意让周围的人听到。
他:“姐,你能手下留情不?”
我:“你们要是不死,我很难体现自身的价值不?”
TZ自从领教了我的血腥屠杀后,就一直忌惮我的装备。没跟谈战摊牌前,我对TZ是有所保留的。我家的装备五花八门,型号分门别类,等级也不同,同一物件,给不熟的人是一种规格,给熟识的人又是另一种了。
谈战自打认识我后,要的都是高规格,TZ的后勤保障强大,我做装备无论需要啥材料都有,即便不能立刻提供,几天后也能送达我手。
虽然是我和徐宏斌两人的对话,但周边的TZ都竖着耳朵在听。
夏兆隆已经吃完了饭,收拾了饭盘,顺道走近我俩,挺豪气地问:“说吧,打算咋收拾哥几个?”
我嘴角一扬,答:“跳雷。”
夏兆隆惊呼:“我去,你够狠!”他不禁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明显看得出来,他强压下了用饭盘砸我的冲动。
饭堂里一片哀鸿遍野,因为所有的步兵都十分痛恨地雷,特别是跳雷。
所谓跳雷,就是跳到空中后再爆炸的雷。松发雷全都是跳雷,就是踩上去不响,脚离开后才会响。当然,跳雷不光是松发这么一种触发方式,压发、拉法等。士兵踩雷后没发觉,就会有一颗雷从地下跳起至半空爆开,爆炸范围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要是一个十人小队没来得及展开队形,全被一颗雷收拾也是常见的事。而且威力之大,把人炸成碎块,死后收尸捯饬都免了,因为肯定是收拾不全乎的。
要拆除反步兵跳雷技术难度高,就算是我亲自出手,都得捏别把汗。TZ的人目前还没训练这一课。
明天布雷,谈战明说了考验我,我就不得不凶残一把。布下连环雷阵,跳雷起跳到一米,加上周边树上的绊发雷,只要一动,成片区域三十米内一起爆,以实战算,爆开的破片准教过路的一队人透成马蜂窝。
第二天考核进行中,TZ的一队人进林子,过雷区,果然不负我望,踩上了跳雷,一颗颗雷就着连锁反应蹦跶出来,装置里的豆子全往人脸上砸,一小队十人瞬间就被灭了。
另一队人,一哥们儿反应挺灵敏的,踩了雷立马感觉脚下不对劲,没抬脚,所以雷暂时没爆,就这么僵持着。
我以为谈战会及时宣判这一队人阵亡。因为没啥可做的,那队人里根本没人能拆得了这颗跳雷。
没想到,谈战居然扭头对我说:“你去拆了。”
啥,不带这么玩儿的,布雷和拆雷差别大了去。你欺负人,唉,尴尬了。
我原本布雷的打算是不让任何人拆除,现在倒好,初衷坑了自己。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谁胜谁负?我有种冲动,把谈战炸咯!鉴于我已经认了谈战这个老大,就本能的听话。
我打开随身的工具包,打算掏家什干活儿。但谈战按住了我的工具包,递给了我一把匕首,然后示意我去吧。
大爷的,谈战这是推我去送死。实战里,要是陌生人或是不熟的人踩了跳雷,我一定不救,我可不想赔死;但要是龙奕这种关系的,要么拆不了,陪他一起死,要么我和他运气都不错,能让我顺利拆了。显然,目前TZ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
我接过谈战的匕首,往林子里走。没想到谈战也跟了过来。
走到那队踩雷的TZ后面,他们已经安全退了回来。他们按照来时路上的脚印一步一步退回,保证不会有人再触雷,这是队伍里有人踩雷后的常规操作。
谈战曾说过,谁要是乱跑,退回时再触雷,就把人在林子里挂一晚,让林子里的蚊虫饱餐一顿血肉。想想,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和谈战一前一后,沿着刚退下的路走上前解救踩雷的人。
谈战:“我可以在周边自由活动吗?”
我:“想干嘛?”
谈战:“围观教学。”
我:“不许拍视频。”
谈战:“难得近距离,可惜了!”
我:“我师兄不许,你最好别犯忌讳,不然以后的教课免谈。”
谈战:“行,我就看看。”
我:“三米范围内安全。”
谈战:“这是你布雷的习惯?”
他边说,边向四周望,在他前方大约五米的位置有一条细细的拌索,他手指了指显然发现了雷。
我突然警醒,这人真妖孽,看似随意的谈话,却处处有陷阱。哪怕让他抓住细微,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对于一个布雷的人,如果让别人掌握了布雷规律,那效果就打了对折,这是我们这一行的禁忌,我没有回答谈战的问题。他也没追问。
我不会暴露自己布雷的规律。布雷要考虑的因素除了雷的型号,还有击杀的对象和要达到的效果,基本上不会有成型的规律可言。
悲催的我要拆雷,趴到了地上。因为是自己埋的雷,所以我清楚趴哪,断不会压上另一颗雷。
谈战盘腿席地而坐,看我操作。
我很想告诉他,这活儿不是看看就能会的,得上手。
我用匕首慢慢挑开跳雷周边的土层,露出了引信,然后慢慢把匕首一点一点插进踩雷人的鞋底,以匕首压引信。第一步过关,雷没有爆。因为这是教具雷,即便爆炸了也不会造成伤亡,所以这踩雷的哥们儿很配合,而且显得很轻松;如果是实战,踩雷的人只要在我插入匕首时稍微抖腿、动脚,就可能触发引信,导致爆雷。
我:“让人装袋一百多斤的土,底部要平。”
谈战下达了任务,TZ很快就动了起来。齐赟小心翼翼地拧了一布袋土靠近,一路像走独木桥似的,压着脚印过来。
我的两只手压在刀柄和刀尖上摁住引信,空不出多余的手。我告诉齐赟:“踩雷的人挪开脚后,你轻且慢的把袋子放下来。”
齐赟把袋子慢慢的放到了刀子上,随着刀子上的重量一点点增加,直到他彻底把装满泥土的袋子放稳,雷没有爆,人算是救下了。
谈战:“好,就学这个。你要教会我的人。”
教技术不难,但难就难在拆雷人的心态。因为训练用的都是教具雷,虽然仿真性高,设置了炸点,但真雷、假雷,给人的心理压力能一样吗?拆真雷时手一抖,彻底玩完。
我有上万次模拟操作经历,惨的时候一天死十几回;有上千次实操经验,有时为了小命,宁愿就地引爆,也不想试试手碰碰那微妙的运气。如果认为拆雷工作可神勇了,不管遇上啥雷都拆,那可就打错特错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在确认了雷的型号后,是尽可能退到安全范围外,再引爆的。
夜间操练,今天的项目是:烟熏。我好奇怎么熏,跟过去看热闹。
TZ的一队人进入一条靶沟,事先里面已经放置的发烟罐和锯末被引燃,锯末还浇上了汽油。按要求他们要在靶沟里坚持五分钟。
烟一起来后特别大,一会儿就看不见人了。没戴防毒面具,又不允许拿毛巾捂住口鼻,队员们只能各自想招儿。
谈战站在靶沟外,他的话极具诱惑力:“不行的可以出来,不强求!”
三分钟过去了,靶沟里的烟越来越浓,还没人出来。
一开始选择憋一口气的人,开始有点撑不住了。对一般人而言,憋气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半钟。
三分钟,感觉最难受的是一开始选择憋气的人,他们从憋气状态恢复呼吸后大口吸入浓烟会强烈刺激肺部,发生无法控制的剧烈咳嗽。
在已经丧失方向感的浓烟里更不能过度紧张,惊慌失措只会产生更加危险的后果。历经磨炼的TZ都很清楚这个道理,极力控制自己的紧张心理。在这样的环境下,鼻子和嗓子里特别难受,像是吸入了辣椒粉。
由于缺氧,他们的大脑开始迷糊起来,用残存的意识强迫自己放慢呼吸的节奏,蹲在一个角落等待救援,然后上救护车吸氧。
在相当十层楼高度的瀑布下,坚持站五分钟。一进去,感觉就没法呼吸了,眼睛没法睁开,不要说做出一些判断,就连脚踩哪儿,手抓哪儿的这种潜意识都会很模糊。
瀑布打在头上,头发晕,整个背都是麻木的。
徐宏斌向我诉苦:冲进瀑布后才明白,为什么兄弟们会在瀑布的冲击下哇哇大叫,那种感觉就像好多人在打你,在用脚踹你,但你不能还手,只能抱着头被打的感觉,可憋屈了,不喊出来自己会疯的。
徐宏斌被水流冲得实在受不了,下意识开始往外挪,可谈战却在外死死地顶住,让他想退也退不出来。他心里窝火,想往外挪一点,水流小一点,又给谈战推回去,感觉更火了。
谈战说:“你就是一块顽强抵抗猛烈冲击水流的石头。你的呐喊声要盖过瀑布的咆哮,震撼雨林。爆发出内心的力量,这种意志是比子弹和匕首更强悍的武器。”
还有什么绝境,TZ没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