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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言为人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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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仍不常同她相处,但比先前更多。她带她去花园和真正的森林中散步,没有其余任何人,只有她们俩。她会带她坐在溪水边,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们两人的脚浸进潺潺流水里,有水藻轻抚,银鱼游过。有时候,她能看见虫子,用手去捉,但母亲总是先动手。她会微笑,伸出手,将那银色,绿色,黑色的虫,捉在手心,继而放生归去,像云将它们送至草地。

母亲和众人不一样:去做出,加固这个先前已有的判断,不需要任何理性,只需要有一层完好的皮肤和可支撑立体的血肉;如此足矣。她坐在母亲怀中,感母亲的手轻轻为她梳理苍蓝近黑的鬈发,为她扎起发辫。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会有一丝从空洞到迷茫的嬗变;发辫在伸长,像藤蔓伸长,最终,她不得不抬起头,用那类对她来说极为罕见,甚至有些胆怯的表情,无声询问母亲她感诡秘难耐的原因。

母亲笑了。发辫落下,她伸手将它放在她的两肩;她柔软,充满未知魔力和无边力量的手环住她。她无法动弹,听见她的呼吸,感她血管的起伏。

“我爱你,安铂。”

妈妈柔声说,像叹息。

爱。再一次——语言系统在这儿显得孱弱,尾大不掉,所以她不能很好说出她在哪种程度,哪种具体的语境下,在哪个连续而断裂的时间里也许忽然明白了那句话:爱是伟大的。这种认知的获得当然是矛盾而不完全的,因为她仍然不知什么是爱,也不知什么是伟大。她所体验的可能是一类超凡的张力,认知系统和被认知的事物之间巨大的差距让她体会到那类似恐惧,茫然和无措的感受——比阳光更伟大,比海更伟大。如此伟大,令人恐惧。但,说到底,她捉不住这感觉,只让它在她记忆的环形中溶入水中,不断流逝。

“……从爱中诞生的生命是可贵,值得被尊敬的……反之,从欲望中诞生的生命,恰恰相反,是禁忌的……”

昨日讲爱和伟大,学生不曾懂得,但课程就这样经过了,教师却永远不会承认他跳过了对他来说太深奥的事物。仍然,那两个词,现在已深深扎根在这个孩子的脑海中,不为人知,似是迄今为止最深沉的两个。一种名为价值和评估的薄膜在顷刻之间悄无声息地覆盖在她目前所看,所感,所行不过是物质坚硬的世界上,开始铸造奇幻可变的水银——她不知道,人不承认,此物可以极为易变并内含剧毒。这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孩子,当然不知她身躯是否会为其腐蚀,因为它其实尚且如石一般,微小而坚固地站立在水中;她只是当下不可抑制地略为这水银之气的无定无形而感烦恼。她像面对一条没有标志和规律的道路,而她已经,生出微弱的渴望,想离其而去。

欲望。尊敬。禁忌。

她抬起头,面对这三个新词汇,再次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向教师,这次,他没有试图解释,而是对她说:

“要理解这些词超过了你现在的逻辑思维能力,安铂,我只是在为你今后学习经文打下基础。”

他深知昨日探讨的苦功,转而拿出纸笔让这孩子听写。她没有抗拒,妥当而完整地服从了所有指令,但她心中出现了一二不断涌现的泡沫。

她意识到她想知道这些词和她训练之间的关系——那和‘伟大的王’之间的联系。因为她找到了它;人和母亲之间最大的分歧。她哭泣和发怒的理由。

“她什么也不用成为!她只是我的孩子!”母亲说。

她们看着她,眼中有深重的阴影。

不,她们说——你不能抗拒命运,厄德里俄斯殿下。

这孩子天生就要成王。

“……安铂,现在没有人了,你什么也不用怕,告诉妈妈,好不好,你在那些训练里是不是很难受?”

坐在溪边,母亲疼惜地抚摸她额上的伤口,轻声在她耳边询问:她们恐吓了你么?她们威胁,欺骗了你么?

“……我很不想和你分开,孩子,但我恐怕,只要你还在达弥斯提弗,她们会不断来寻你,称你为她们的血圣女……只是因为那个预言……”

她那绿眼中含上了些泪,闪烁林中。她看着她。

“你想不想跟你叔叔一起,到孛林生活?”

“……什么是逻辑思维,老师?”

教师已在对外海出神,那孩子完成了作业后,忽然开口。有几秒,他在阳光的沐浴中唯恍唯惚,想近来的种种传闻:这孩子要去孛林啦。(那倒好,他少了个工作!怎么能仗着他对孩子耐心些,就一个劲地把负担放到他身上呢?真无赖。人啊!)王女要出访羯陀昆定尔,好像就一并将她带过去,送到孛林。羯陀昆定尔!他可听了不少传言。他以前的朋友们不断写信,劝他去那生活,不过,他呢,还有最后的良知……困难都是小的,关键是,良知……

他转过头。

“——逻辑思维就是思考的意思,安铂殿下。”他脱口而出,因食髓知味,也不管她是否能理解了:“这是人类最基础也最关键的思考方式,根据证据和严格推导来得出结论或做出可信推测。”

(逻辑思考。好吧。

他心想:逻辑思考的结果告诉他,不管他未来想不想,可能不太长的时间内,在他一生内,他就要换个地方工作了。

因为怎么可能赢呢?)

他想着,口中便说:“这是人类最有力,区别于动物的强大武器……甚至,你可以说,这是我们为人的理由……”

她沉默,一如既往。钟声鸣响,她跳下椅,看向屋外,但这一次,门口却出现了几个人影,高大而猩红。

教师后退一步。

“王女说了……”他抬起手。那几个女人抬起手指,靠在唇边,对他比了个,‘嘘’,的动作。他再也不说话了。

“你母亲要带你去孛林,殿下,先答应她便是。我们之后会想办法。”

奇瑞亚同她说,今日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几个士兵跟在她身后,用余光,好奇,失望或满怀期待地打量她。

她问她今天找她有什么事。

“事!没什么事,殿下。照看你是我的责任——你是我们的希望。”她笑道,蹲下身,看着她。忽然间,她有了些思索——奇怪母亲也这样看她,但感触截然不同。

“你的学习怎么样了?教师有没有开始教你历史?”

她思索片刻,将她这两日的困惑,缓慢而尽量完整地阐述给了她:关于伟大,爱,尊敬,禁忌和欲望。

她们听后哈哈大笑;也许她们是想更隐蔽点的,但这说法点燃了她们的热情,并且到底无法抑制。爱!充满爱的王!

“老天啊,文人多喜欢自以为是地说些概念。全不必要,别想这些了,安铂殿下——您其实既不用理会过去的观念,也不必理会过去的历史。”奇瑞亚抹着眼泪同她道:“你会超越这一切。没有历史供你参考;没有语言描述你的未来。逻辑思考,武器?哈!”

她们彼此笑道:“对人可能如此,对龙——无稽之谈!”

她们妥善地询问了她的状况,向她传递了这种种关心后翩然离去,不让人有回报她们逾越的机会,但说到底,也没人知道她们究竟是否在意。她们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花园中。

所以,爱和伟大之间的怜惜似乎被否决了,这一日又在徒劳和困惑中渡过。她抬起头看树上的花藤,影落她面上,朦胧似水,忽然,又听到一声音,从树杈中响起:

——血马儿。

她睁大眼,迈开步,用她已比先前熟练许多的身体,凑到树前。她必须抓紧时间,她已经了解——那花凋零得很快。

——你在和人说话……

——你们在……

——这里的人想-……

她皱眉。她听不清楚。

——这里的人想让你干什么?

她的呼吸加快,听见这清晰的句子。花已在消失。

“我不知道。”她回答,对着那已无声的树说,将脸贴在上面,声音极小,诉说心中的困惑:“她们说我应该成为王。”她承认:“但我既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久久贴在那,然后抬起身来。庭园中空无一物,四处绽放花束,正在夏季之中——这颜色的障碍,使她很久,才看见入口处,原有一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站在那儿已经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她贴着树的动作。她看着那个人,见他的金发,在阳光下,像是苍白。

“安铂?”‘叔叔’说,声音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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