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殿下!”卫兵听见她的惊叫,冲进门内,将她已瘫软无力的身体从地上扶起。提灯照亮床上的血迹,两柄剑顿时向那床上的男人袭去,间响着她惊恐的叫声:
“不是他!别伤他!”
她吸入一大口气,剧烈咳嗽,那二卫兵,其中一个脱下头盔,露出鲜红的发,与另一个对视,迷惑不解。双剑交织在一处,照着那丑陋,粗野的脸。
“——这到底是……”
塔提亚艰难道。她确实听见厄德里俄斯的叫声了;然后她看见了床上的一滩血。这男人长得确实丑!并且莫名其妙。他先是伤了人,又帮了人,现在,又伤了人……
“属下应该……”她向厄德里俄斯问讯意见,无奈,而并不非常惊讶地发现她完全处在不能妥善回答的状态中。是的,从最开始,她就不应该为这个丑男人的‘恩情’,来守在这儿。她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直到现在。
她摇头,晕头转向,抬起身。她别开眼,没有再看床上的人,却显然知道那双眼一直追着她。
“别看了,呆子!”另一个士兵低吼道。主人因为修养,或者报恩之心,容忍了,臣子怎么容忍?这丑陋的傻子脑袋里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如此不连续?
“——那是我的月事。我没发现。”她低声,歉疚道,提起自己的长袍,对那二士兵道:“跟他没关系。多谢你们帮忙,请你们传医生来,再看看他……我不得不回房了。”
两个士兵看着她外出,背后沾着血迹,像一场匆匆破碎的血肉之梦。她没有回头,似根本不在意这男人一样,而她们,也就根本无从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管好你的眼睛!”另一个士兵又骂:“你最好不是犯了淫罪……”
塔提亚蹙眉看着。她想起来她少年时期见到过的一个场景;一场水之梦。一个总是关乎虚无和不可得之爱的幻觉。她低下头,看床上,静默几秒,终于忍不住面露古怪。
实在太丑了。那丑男人和她对视一眼,她见到他眼中的呆滞。
那不可能。她断定。
——她做了什么?
她飞快地穿过庭院,抚着自己的唇,感受上面的温度,似想发现什么证据,但什么也没有。花瓣划过,令她惊悚,不敢回忆。她的身体滚烫,血流难以平息,更令她羞愧难言,月事开始流动的血失令酸涩传上腹部,但她无暇顾及,踏过内宫的石阶,向着燃光的屋内去。她推开屋门,心中空荡,却听那声音,童稚,清晰地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妈妈。”
厄德里俄斯抬起头,背后,夜花纷落,飞紫云雾,她面前,那孩童在烛火下,对她抬起手。她怔愣看着,这时,孩子已跳下床,向她跑来。
“妈妈。”女童又说。她的嘴唇颤抖,欲动手臂,却无力。她垂头,见那孩子,张开小手,抱住了她的腿。
这肉身的拥抱和感触,带着温暖,彻底击毁了她维持的僵硬。她落下,像只白鸟,白袍如云,到那孩子前。
“王女!”众侍女道。她摇头,无力回应,只抱住她的孩子——她的安铂。
她们的孩子。五年来第一次,这孩子如此清晰地拥住了她,像在提示:她在这儿。现实在这儿。她将头埋在孩子瘦弱的肩上,眼泪已干,唯留悲戚,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她在这儿。现实在这儿。
不要想着梦——她艰难,心碎地咬着唇,闭上了眼。
不要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