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塔提亚向他来,红发拂面,脸带戾气,忽睁大眼,双唇分开,神色狰狞。
——我们能做出什么改变么?
他在心里问,不知问什么——不知在问谁。但他不是在问他自己,他已有那感觉,他并不是个行动者,他只是个……
“维里昂!”塔提亚吼道,维格斯坦第转头,一先前负伤的男子正从草丛中跃起,拔剑向他扑来。“为索乌!”他听那男人叫道,看见他眼中残忍暴怒的深红。大约是这句子让他犹豫,又或者是其余什么——塔提亚并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只有他忽停在了原地,面上极清凉,像出现了个她此前不认识的人。她从未在任何其余人身上看见过这种神情,就好像他没有感觉,自然也没有恐惧。来不及深思,她挥动酸痛手臂,掷出红刀,像支箭,猩红的刀锋贯穿原野,时间定格此刻。
死亡靠近他,自是奇怪的,他第一次这样清晰感到他不再拥有龙心,仿他再度变得年轻,成了那个一无所知的年轻男人。恐怖的力量如逾千斤,但刹那间他听到那声音响起,继而黑云降落,像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维格。那声音道,而忽然,所有恐惧都消失无踪,他甚至露出微笑,红刀破空,贯穿了男子的头颅。维格斯坦第转头,视野由暗转明,不远处,她跳下马,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
——你是猪啊!
她骂道:跑到战场来干什么?藏起来!读书读傻了!没一点用还要拖后腿。她在他脑后狠打了一下,叫他晕头转向,不曾反驳。“下次我不会救你了。”她说,向上走,走到树下坐下,张开双腿,仍喘着气,疲倦可感。
“要不要我帮你拿点水来?”他问。她摇头,态度恶劣:“别去,我怕你死了。”她抬眼打量他,甚至有些不理解:“你不知道战斗,我认了,但你连怕都不会,是做什么?”
他笑了笑,俯身坐下,在她身边。像先前不曾发生任何事,原野的风又吹拂了,只是带着些水汽;要有雨了,如是她们要在这再停留。你是对的,昆莉亚,他在心里说:我并不了解她。我没有认识过她——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她们的交汇是短促而充满斗争性的,她服侍着一位烈焰般的君主,他有那温柔沉默的归宿。
高云轻柔染上灰暗时,她睡着了,带着手臂上的伤口。她杀的是谁,他并不知道——这杀戮也许是关键的,也许不是,她们的前路是否安全都未有保证,但昏黑已在侵袭天空,雨幕将暂且像玻璃般盖在他们身上,创这安静而封闭的囚笼作保护。他看向远南的方向,闭眼祈祷,面前又浮现妻子的面容。这一天来雨前,道路停滞不前,他却忽理解了她抿起唇角中蕴含的感情。
那是愧疚。拉斯提库斯曾保护了他,那保护永远延续在他的心灵上,而昆莉亚,从未能保护过塔提亚。她只是跟着她踏上了这条道路。也许她不需要保护——也许他被保护得太好了。谁能说?维格斯坦第抬头看向树叶间,雨网溢满那幽暗的绿色,仿他就在看着他,而瞬间,他没有任何选择,只有微笑。
天地间响起雷鸣,就像颗埋藏地底的龙心穿行在黑暗中,绵延不绝地跳动了。他闭上眼,想着这种种,也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