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弃了许多……我的□□,我的家庭,可能还有些现在人说的,生活。
但有些事物无法舍弃。这是我从岁月中学会的唯一教训。
我余命无多,也许因此产生了眺望未来的念头。我现在时常沉浸于畅想未来,像我的丈夫所说……更好的未来。我并不是很擅长思考的人,但现在,我时常坐在花下,想象言语不可及之处,光明漫溢的生活……
我是个士兵……我不求任何荣誉,认可,名利。我给出了我的一切,除了不可交付的,但那与战场无关。我不需要任何记忆和纪念,我做好了准备。但我想见到光照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浸没全部。我想在埋葬我的泥土上听见笑声。
为了这个愿望,我们交付了所有……
“这很了不起。”她握着手,庄严而高大道:“您是个没有私心的人,昆莉亚阁下。历史会记住您,您的功勋,您的付出……人们应铭记历史。”
她停下,回头望她,因此她清晰看见她的脸。
私心?
噢。
像场幻觉,在泡沫中消逝,泡沫中永恒……
不必问我的私心,圣女。我心中留有的遗憾,正是那私心的证据。我有最后一个愿望,若有来世……
她取出那颗龙心的瞬间,龙身若一颗巨大的果实发紫溃烂,先时被压在身下的人马死去,后段则可感那□□软化,龙鳞如果肉的薄皮,压在面上。紫色的斑和弧,但压倒性的血红色,果若丰润如泥,皮剥而破,血浆将人淹没,幸运毫厘之间。血同样遮蔽她的眼,她故举起手将其抹去,瞬间万物静止在她脚底,她松开的手指像天使展开羽翼,从中,罪人坠下云端。她站得这样高——她可以低头——长久——永无止境地——看着她坠落——坠入海中——头部溃烂,身体粉碎。
原野风动,天空流云宁谧。化为肉泥。她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她见到花瓣落入狭长的红花。她抬头,像站在山崖上。时间不敢运动,等待她的指令,她环顾四周,看见人扭曲的四肢,面容惊恐,塑形出力。
这儿有一万人。作为整体,她将她们收入眼底,具体的面容自然对她而言很陌生了。但,一个例外,在这散乱如星,独具混乱之美的原野中,被她注意,因为那天她在月光下对她回头的模样,使她印象深刻。她有颗和她父亲相似的心。
——塔塔……
声音在尘暴中朦胧传来……像隔着那黑暗的树林……
跑!
安伯莱丽雅纵马跃上龙身,拔剑刺入龙首。龙受痛,松了口,那半截身体落入土中——她如今微微凝目,就记得她是怎样死的了。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地跑着——她回头,龙来。
塔塔……!
她叫道——她没有听到——她推了她一下。
她转头,尘土中无处不似梦幻般,伸出的手指张开紫色的花瓣。每一根发丝都清晰,每一寸肌肤都凝固,永恒张开门扉,光影刻下痕迹——在这最后一刻。
喀嚓。
她记住了她——那个士兵,死时有半截身体。战后的寂静画时,她俯视其下,看见那士兵的眼微微阖上了,双手垂落。她的朋友僵持原地不动,许久,缓缓上前,伸手向她。她们落在一潭紫红色的池中,黏土似花。她的朋友轰然跪下,但那手指没有碰到。她只是垂下了头,久久未动。
——我好奇为何兰德克黛因人的言词如此忧郁,信使。
——啊,血马儿。声音轻松回答:因为这歌曲原本悲伤。
一匹马游动在战场上,所有人都走了——它等待着这幸存的士兵。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剩余一半的尸体,失魂落魄,如梦游般,伸手向马缰。这也是匹血红色的马,不过是被染红的。
她跳上马,仍然矫健。
——驾!
她颤声道。尸体闭上眼,嘴唇微微颤动。
我的私心……声音喃喃。时间知晓……我不必得到任何勋章。若有来生,我唯一的愿望是,在光明的世界里,她能像我爱她一样,爱着我……